小水不懂。“……你付出这麽多,却不逼我?”
“我承诺过的事,不能反悔。”
“那就这样豪赌!?”
“至少,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
“我第一次发现你是个疯的!我才不会陪你疯。”小水吓到了,奇奇怪怪,哪哪都透着诡异。她果决地转身,想一步就踏到外面去,踏到梦外去,踏到这场谈话之前去。却听身後低低地传来一声苦笑,落寞丶遗憾丶自嘲,却又仿佛早知如此。他苦笑着说:“也好。”“好什麽好!?”小水又从震惊中回想起了初衷。“为什麽不能让屠衎溦好好活着?就算没有姻缘他也可以有美好的人生!这对你来说有什麽难?”
“不难,但不行。”
“为什麽不行!?”
“因为他会自戕,堕寒冰地狱。”
“他是…自杀?”怎麽可能?“他活得好好的,为什麽要自杀?难道…”怎麽会?“就算我们关系不错,也远没到这个程度!而且既然我回来了他就该忘了我才对,为什麽会自杀?”
“就算他忘了你,就算屠衎溦这一生都未曾见过你,也一样会是这个结局。因为这是他的命,他自己选的命。”
“什麽他自己选的命!根本就是你想让他死!他要怎麽活,要什麽时候死还不就是你一笔的事!?”
“让他死的不是我,是你!”
“……我?说到底!你还是要拿他的命逼我!”
“我不逼你是因为对他的许诺!可我同样许诺的还有不干涉他这种活法儿!你现在还在做那个梦吗?那那梦里的极寒之地,就是寒冰地狱。”
“……”原来那里就是寒冰地狱,小水无暇再去想为什麽会梦到自己从未涉足过的寒冰地狱,因为一旦梦里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被安上屠衎溦的脸就会让她痛心不已,仿佛这痛是来自某种器质性的改变,受刺于某把锋利的刀剑。同时它又痛得蹊跷丶痛得陌生,就将冯昳繇生日宴那天她那无来由的恐惧,它们同来自于她身体里那个神秘的住客,那究竟是谁?
“她是安愐候的女儿?怎麽活得这麽惨?”谁?谁的声音?谁在说话?
“看来我还是成事了。你的封印只能由你自己解开。”
“此女平生可归七场雨。出生夜的雷雨,满月日的暴雨,提亲时的春雨,退婚後的秋雨,兄亡不可归时的冬雨,断肠的寒雨,和春末将送她孤死的那场淫雨。”是代理的声音,却又不是刚刚和她说话的代理。“不过说起来你与她也算有些缘分,还吃过人家的满月宴呢。”
“你现在看到的,是他的记忆。”
“满月?啊——齐家那个哭闹不停的婴孩?她可是正经的嫡女,满月时老安愐候也是大摆宴席,连太後都赏了光的。就算如今齐家不比从前,也尚有爵位在身,怎她就沦落到了这般境遇?”
“当时我就与你说过,可见你也不是当真想听。你这作弊之人还是少些打听,免得一不小心又给同僚们添麻烦。”
“诶!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正因作了这弊——说到这儿还要再谢虚谷仙官,不,虚谷馆长的仗义相助!让我得以跳脱世俗之外,做个闲散之人,逍遥快意,没有那些贪嗔痴念,又少了博功名求姻缘的琐事——给同僚们省了多少事!此时也不过就是闲来无事打听一二。且你说我不是当真想听也是冤枉,二十年前我问的是为何她身边冤魂不散,你说因她前世有债,地府准了这些过了册不会伤人的冤魂来吓唬她。而现在我问的是她家门尚在如何过得这般凄苦?完全是两回事麽。”
“哎——当年你烦她哭闹便随手将其红绳抽出缠裹魂魄,让那些索债的冤魂寻不到她,阴差阳错为她换得了十数年清净,却也因此阻了她的姻缘改了她的命,让她本该始终如阴雨般日日凋零的人生有过春花般的烂漫也尝过寒雨时的彻骨。如今死期将至,你倒也不必自责。”
“自责?我?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她命该如此,可怨不到我头上!何况话说回来,她合该谢我帮她得了这些年的清净!作为对恩人的报答容我躲躲雨总应当吧?”
“您说‘应当’小仙又怎敢说‘不’?就是求您收敛收敛,别没事就叫我,装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