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天
云重山低,骤雨打落。
雨水急急顺着檐瓦向下滑落,形成一帘水幕。
门扉轻动,发出“吱扭”声。
本就湿透的鞋靴踩过院中清浅的水洼,雨水四溅。
扣扣——
吱扭——
两张五六分相像的脸,却是完全相反的情形。
谢昭看着眼前人,轻顿了一下。
“怎麽把自己搞成这样。”
尽管已经过去了近百年,但是他似乎还有些没适应二人的身份。
不过倒也不缺关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让出位置。
可对方明显有些心不在蔫,半点没看出他的暗示。
甚至,对于他问出的问题也没什麽反应。
少年失魂落魄的状态,让谢昭有些熟悉。
一如几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到眼前人的时候的模样。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
他一向有些不知该如何。
他缺席了他成长的所有岁月,让他意外承受了太多颠沛流离。
尽管他并不知道,在轻若毫无征兆同他说分开的时候,便已经有了谢诀的存在。
而他更是年少意气,在对方决绝提出要分开时也赌气地没有回头。
若是当时他愿意放下一点傲气,或许一切都会同现在不一样了吧。
又一次想到这里,名为後悔的情绪再一次像浪潮一般拍向他。
他不由得蜷了蜷垂落的袖摆中指骨分明的手,看向谢诀那双像极了她的眉眼时,险些出了神。
他依旧将自己克制得很好。
只有鬓边的一缕又一缕的白发知晓。
知晓他有多後悔。
又有多想念。
“进来说吧,你身上都湿透了。”
谢昭再一次开了口,语气无意识地放缓了几分。
一如他以前对她那般。
谢诀的脚步依旧未动。
就在谢昭以为结果会与方才一样,准备伸手提醒的时候。
谢诀像是牵丝偶被人扯了一下似的,擡起了头。
他擡眼,同样对上面前这个他依旧有些陌生的男人的眼睛。
一时间,谢诀也不免恍惚。
眼下的情形,同百年前他同他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太过相像。
一样的,对方得体又矜贵,而他落魄。
一样的,对方和他说有办法帮,而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谢诀湿透的箭袖贴在腕骨之上,如注的水流顺着手背,浸过皮肉下清晰透出的青筋,又滑向修长的手指。
其垂在身侧的小指下意识地轻勾了下。
轻微的牵扯感很快向他反馈着红线另一端的人的存在。
还好,他们之间绑着的红线还未断开。
尽管谢诀知晓,按照红线那段之人的性子,唯一未斩断这根红线的原因大概率是忘了。
但是他仍旧为此感到欣喜。
几乎是下意识,他的面上出现了长时间以来的第一个表情。
他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牵了牵。
很是僵硬。
“我想去水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