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响认出那个轮廓,是童升无疑。男人摘了口罩,露出一张五官英挺的脸,和周晓卓打过招呼,又冲时响笑了笑:“嗨。”时响礼貌回应。或许是一直参加综艺、和许多人打交道的缘故,童升情商很高,很懂得给予情绪价值,他的加入,让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几句话就把周晓卓哄得咯咯直笑,时响原本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唯一让人尴尬是,时响“升哥”“升哥”叫了半天,还加了别人的联系方式,而后才发现童升居然比自己小两岁。童升打着哈哈:“我出道早,资历老,当得起这一声‘哥’啊——不过,既然都叫‘哥’了,进组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只管跟哥说。”时响跟着他一起笑。这一顿饭吃得非常愉快。周晓卓手上艺人多,连轴转到根本停不下来,买完单后便匆匆赶去了机场,时响走到路边正要打车,童升却在他身后鸣笛:“我送你吧,正好顺路。”时响没有推脱,直接上了副驾座。只是他有点好奇,童升开车时怎么都还带着口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对方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眉眼弯弯地提醒后辈:“好好享受现在的‘自由时光’吧,等《惊澜》这部剧一播,你一个人出门就得鸭舌帽口罩不离身,去哪儿都跟做贼似的。”听出这是在夸自己要火,时响笑着道谢:“借你吉言。”闲聊中他才得知,童升也是非科班出身的演员,十六岁就揣着梦想来到彤山影视城,开始了跑龙套生涯,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或许是有一点儿相同的经历,两人这一路聊得很是投机。将时响送到目的地后,童升探身一瞅,喃喃道:“好怀念啊。”时响顿生疑惑。童升指着那栋外皮斑驳的陈年公寓楼,爽朗一笑:“我以前做群演的时候,也住过这栋公寓楼!我记得是……九楼?”时响愣了愣:“我也住在九楼。”“我住的好像是九楼302。”“我现在租的就是302!”童升被这样的巧合惊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抬眼往公寓楼上瞄:“这么巧吗?哇,这都多少年了,也不知道以前住的地方变成什么样子了……”时响客气了一句:“有空上去坐坐?”童升点点头:“行啊,等咱们两个杀青,我带点硬菜上门做客。”*或许是自媒体账号的自我宣传初见成效,乔阳昨天接到了一个短剧角色,连夜收拾行李,一早就出发进了剧组。这段时间疏于复健,身手也不如从前灵巧,时响上楼时还在琢磨,午休过后要不要去影视城的马场自费做几项训练,万一一进组就要拍马戏,也好提前适应……长腿刚迈出楼梯间,他眼一掀,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韩凌松拓拓落落站在阴暗的走廊里,像尊自带光泽完美雕塑。还是裁剪精良的西装三件套,与上次不同的是,脖颈上多了条御寒的羊绒围巾;还是一身淡淡的冷松香,与上次不同的是,裹挟着一身散不去的寒意。阴魂是真的散不掉了吗?时响默默腹诽,他的“惊讶”情绪刚刚已经被九楼302耗尽,眼下突然看见的韩凌松,反而显得淡定。韩凌松比他先一步开口:“电梯还没有修好。”时响讷讷地回复道:“是啊,也可能是修好了,又坏了。”毕竟他走了这么久,很多事都不太清楚。走廊尽头的玻璃窗蒙着层薄霜,为窗外的天空加了层灰蒙蒙的滤镜,时响躲了躲脚,呼出一团白雾,打开房门。与上次还有一点不同……这一次,他主动招呼韩凌松进屋:“外面冷,进来说话吧。”玄关的灯裸着一截铜丝,刚按下开关,就听见“呲啦”一声轻响,昏黄的灯光忽闪两下,勉强照亮了廉价塑料盒搭成的“鞋柜”,韩凌松愣怔着脱掉了脚上那双手工皮鞋,一时间竟不知该放在哪里。时响接过去帮忙放好,又翻出新的一次性拖鞋丢给他——鞋面上印着xx酒店logo,应该是以前当武替时从剧组宾馆里顺回来的。韩凌松发现,他没戴那块腕表。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再度扫视装潢陈旧的客厅,韩凌松地眉头越皱越紧,脱口抱怨:“你就住这种地方……”时响看出了对方神情中的不满,耸了耸肩:“其实已经很好啦,我刚来彤山影视城讨生活那阵子,住宿条件还要更差呢——反正很快就要进组了,剧组会提供食宿的。”他本意是想表现出无所谓。然而话音一落,韩凌松整张脸都冷了下来,巡视领地似的开始在房间里转悠,时不时驻足停顿,像是在盘算着要把哪些家电和家具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