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抒要的就是兰沅去找这样的红砂块。
她们本就在尚服局内,兰沅往丹砂库走了一趟就有了收获。
丹砂库每天清扫,废弃的红砂块不能焚烧丶不能露天堆放,只能装罐填埋。
兰沅近几日来尚服局多了,大家对她也不防备。于是她趁人不备,从陶罐中掏出一块红砂来就走。
回到骆抒身边,她还惴惴不安,“姐姐,这能行吗?不然我还是请娘娘放你出来吧。”
“别急,把红砂块给我。”
骆抒接过这块红砂,明显是因着受潮发黑,所以不能用了。
这是她在宫里发现的第四种红砂。
第一种,失窃物品上的红砂斑,尚不知来处。
第二种,芸芸床底的掺金红砂,和第三种芸芸死前红砂衣领上的掺金红砂是同一种红砂,也尚不知来处。
第四种,就是眼前这块,明确知道来处是尚服局。
她撕开身上的衣裳,将发黑的红砂块放在上面,茶杯垫在底下。随即提起茶壶给这块红砂冲水,不断地冲水,直至将全部残渣冲在布块上。
整整将一壶水和兰沅後面提来的热水都用完了。
茶杯里冲出满满一碗红砂水,此时若再滤一次,晒干後便可重新磨成粉使用了。
但骆抒不用,她只是看成色。
宫里用的红砂质地细腻有光,用来染衣丶做胭脂丶入药都是极好的。
但和失窃物品上的红砂斑完全不一样,尚服局的红砂颜色更鲜艳丶且更细,遇水易化开,尝起来还带着甜。
但红砂斑颜色更暗,更粗糙,当时她上手一摸,有微微的喇手。
而掺金红砂比这两个的质地都还要好。
甚至可以说,很好。
骆抒保留下这一杯红砂水,解下雷纹腰牌,对兰沅讲道,“劳烦妹妹走一趟,就说这是昨日我不慎遗留在宫里的,并说我昨日已破解了物品失窃复现之谜,请娘娘宣召。”
她不能老老实实地让兰沅去请娘娘放她出去,擅闯宫闱乃是大罪,若摊在台面上,绑她的人又不会主动站出去承认,彼时担罪的只有她自己。
骆抒想的这个办法,一来借由破案之说请丽妃宣人进宫,之後她会想尽办法从此屋中逃出,就可光明正大地离开。
二来是无论韩雨钟有没有发现她离奇失踪,这道腰牌从宫中传出後,他必定知道有异,会进皇城来寻人。
尽人事听天命,实在不行,她真的只有召“鬼”来救她了。
兰沅拿着腰牌匆匆走了,这道腰牌闯过重重宫阙,进入柔仪殿,又经过数个宫人的手,由心腹奉在丽妃手上。
雷纹腰牌静静躺在丽妃手心,本朝宫妃出身都不高,论对宫中礼制的了解还不如女官们。
且丽妃年纪小,服侍陛下日短。她虽看这雷纹眼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
便问道,“这雷纹不是王公贵族才能用的吗?怎麽一介民间娘子也能使上。”
一旁奉茶的姑姑回说,“陛下仁厚,这些宫廷样式未在民间禁止。我看这牌上的雷纹做得粗了些,官中也是不管的。”
丽妃美眸微垂,她宫中出了怪事,陛下和皇後不仅没怪罪,还让她放宽心,会找人来查清楚。
“没想到这个娘子还有点本事,只是略看了看,就能破解谜案。姑姑你说,她是真的破了吗?”
不放心,她虽不聪明,可出事後各宫借着清点物品有由,拖走了一些宫人,不知去向。
她害怕自己宫里的蓝歆也是,主动跟皇後托辞养病,把蓝歆挪出去了。
心腹姑姑清楚来龙去脉,也清楚丽妃的心病。
“娘娘不如就宣她进宫来问问,左右人又不是娘娘找的,就算她说错了,陛下不会怪罪娘娘的。娘娘天生丽质,陛下宠您还来不及呢。”
丽妃这才喜笑颜开,答应了宣人进来。
宫中称得上主子的不多,各宫主位妃嫔的心病是失宠丶穷,皇後娘娘的心病是陛下圣体不安,朝堂震动,那陛下的心病是什麽呢?
丽妃点了头,掌事姑姑得了手令,拿上雷纹腰牌一路从柔仪殿步行至宣佑门,由内侍省宦官持令前往皇城审刑院,宣召骆抒进宫。
当然,宦官不用在此苦等,审刑院的人拿着东西出了皇城,一路奔向槐叶巷找人。
但今日注定人仰马翻,韩雨钟找骆抒已经快找疯了。
一早来到槐叶巷见人去院空时,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一家一家敲开四邻的门,反复地问有没有见到骆娘子。
四邻还未朝食,就见一位丰神俊逸的郎君拿拳头砸自家的门。
他面色焦急,形容狼狈,衣袍上满是尘土,自己却浑然不觉。
年轻郎君长得好看,人却凶,抓住饴糖婆婆的儿子就问骆娘子在哪儿。
饴糖婆婆手端着碗,把吓到的小孙女拢进怀中,“郎君快放开,我们真没看见。骆娘子不是昨夜坐辆马车回来了吗?自那之後大家都睡下了,当然没见过她。”
不止是饴糖婆婆,铁匠也这麽说,药铺老板也这麽说。
槐叶巷风平浪静,一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