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呢?
骆抒转身,毫不犹豫地走了,但她并非是朝着赵家的方向去的,反而绕回了南门大街,陈留县的布行多数坐落在这儿。
秦氏布行曾是这条街上最大的一间,两层楼,带着後院,是骆抒住了近十年的家。
旧日的痕迹还在,牌匾上的招牌却换成了抒色布行,骆抒来得不巧,布行还未开门。
她在对街挑了个隐秘角落藏着,等候这家店开门。
无论如何,她想先看过抒色布行的新掌柜究竟是谁,还有,那名声在外的绛布长什麽样。
等候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抒色布行还是大门紧闭,她觉得奇怪。四邻的布行都已开了门,现在正是做生意的时候,这是为何?
不止是她,布行门前也围了不少人,似乎是等着买布,还有大胆的,直接上前敲门。
敲得急了,里头突然有了动静,从门内钻出个小夥计,挪开一块门板,探出头来冲外边的人喊道,“今日闭店,不买了,散了吧。”随即飞快地缩进去了。
其馀人跑了空,骂骂咧咧地走了。
骆抒等衆人散了,上前去细看熟悉的门店,从外边看与从前一样,只是门外的石雕许久未擦拭过,脏得起了一层垢。
她先前与韩雨钟约定好,各自办完事就在这儿见面,想来他也快来了。
骆抒努力打起精神,静下心来想对策。
背後一双锐利的视线穿过人群直射过来,骆抒有所预感,正想回头查看是否是韩雨钟。
却不料正对面瞥见一个斯文秀气,身着素色斓衫的郎君含笑望着她。
“嫂嫂?是骆家嫂嫂吗?”
他径直朝骆抒走来,拱手行了一礼,“我今日撞大运,不想就这麽遇上了嫂嫂。”
这张面孔熟悉又陌生,骆抒呆愣半天,才记起他的名字。
“你是溪茗?”
秦溪茗,秦湘恩未出五服的远房堂弟。因着秦阿姑不是很喜欢这家人,湘恩死後她们就几乎不来往了。
没想到他已长成翩翩少年,竟和秦湘恩有三分像。
秦溪茗请她在茶摊坐下,“上次和嫂嫂相见,还是正月里上嫂嫂家中拜年,家里多少人都夸嫂嫂操持布行,端庄能干。没想到後来,出了这麽多事。”
说起事情原委,他满脸不忿,“那赵泓济就是个心奸贼子,当年和湘恩哥哥多有龃龉,他来求娶嫂嫂时我便不同意,想让我爹出面回绝这门亲事。还好亲事未成,他自寻恶果,嫂嫂也未进这家火坑。”
骆抒惊讶极了,“那时你家未上门过,我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少年面色羞赧,“两家走动不多,我冒然上门指摘嫂嫂的亲事多有不妥,我爹倒是能以寡妇再嫁需得族里同意为由出面阻拦,可他也觉得赵家好,觉得我是猪油蒙了心,并不许我胡说。”
“不过这都已过去了,还是说说眼下吧。”
正说着,远处墙边有个人拿着把短刀,刀鞘上的铜片反射着光照进骆抒的眼里,她顺着光一看,原来是韩雨钟,他也不知在哪儿站了多久,看着两人对话,脸上一丝笑也无。
“嫂嫂?”
骆抒回神,“溪茗,你说的眼下事是何事?”
秦溪茗严肃回道,“前几日陈留大牢塌陷,我家便接了婶婶回家,不巧她生了病,眼下还躺着床上养着。我正愁不知如何给嫂嫂送信呢。”
什麽?骆抒敛下睫羽,心底冒出怀疑来,追问道,“你说你家里把我阿姑接走了?千真万确?”
秦溪茗脸上闪过不自在,“我们两家之前是不大走动,可打断骨头连着筋,总归是一家人。如今婶婶有难,我爹娘便寻到衙门接她出来了。”
“竟无人阻拦吗?”
“陈留大牢塌了,那些人犯没有地方安置,像婶婶那样生着重病的人不少。衙门允许各家带回家看管着,只是不许出门走动。”
细看之下,少年白净的脸上蒙着层细汗,望向骆抒时眼底的欣喜不像是假的。
秦溪茗万分庆幸地说,“还好今日碰见嫂嫂,嫂嫂快随我家去吧。”
望着对坐的年轻面孔,带着秦湘恩的影子。骆抒暗忖,打断骨头连着筋,这根筋到底是连着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