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茗带着骆抒绕过几条街巷,来到个熟悉的宅院前。沿途经过拐角,骆抒都刻意停留,确保让韩雨钟能赶上来。
“这是你家吧,我记得门前这颗枣树。”骆抒指着天,“以前有一回你非要爬树摘果子,你哥哥在树下吓得,都不知道怎麽接住你才好。”
秦溪茗张了张嘴,自责地不知道说什麽好。最後,才鼓起勇气,“嫂嫂,无论他们要做什麽,我都会帮你的。”
骆抒推开院门,“多谢溪茗的一番心意。”
她回头,展露一个温婉却不失坚韧的笑容,秦溪茗好像回到很多年前,她端坐在家门前,看两兄弟笑闹的时候。
正院厅房里围坐了不少人多数都是骆抒不熟悉的面孔,但也有些同骆抒相熟,其中就有一位叔伯,是骆抒当时托他办事的那位。
他错过骆抒的眼,没与她打招呼。
这些人簇拥着中间身穿丝袍丶稳重威严的中年人,目视着骆抒一步步走近。
这位就是秦氏长房的家主,也是秦氏名副其实的族长。
他没叫骆抒坐下,让她站着回话。
骆抒皱了皱眉头,此刻在她跟前充威风?汴京公堂都没这个排场大。
族长狠狠地咳嗽一声,面带不满,出动这麽多人压阵,就为族中一名孀妇。
狠厉的目光藏在他褶皱松垮的眼皮下,添了些森然鬼气,开口更是让人闻到一股腐朽之气,“骆氏,你胆大包天,任性妄为。不仅寡妇二嫁生出许多是非,还孤身一人上京告官司,还偷卖了我秦家家财,种种行径,我若不是看在湘恩的面子上,就可做主休了你,将你的名字从我秦家的家谱上除去!”
“不!”秦溪茗刚想站起来,被他父母强行摁下,不许他张嘴。
骆抒回望过来,又四周看了看,“族长今日召我来,就是细数我的壮举吗?”
族长呛了一声,“寡廉鲜耻!看来我非得行家法才行,去拿棍子来!”
“够了”,骆抒打断他,“湘恩离世时,我与各位也只是匆匆一面。我阿姑被骗欠下巨款时,在座的诸位也没能伸出援手,她被判死刑时,各位更是离得远远的。我没有怨过族里不帮忙,也没有怨天尤人,而是自己谋生路去了。各位既然当时当日没作声,现在自然也没有作声的资格。族长您更甚,今天找我来,先是让溪茗诓骗我,後又是清点罪名。若有事不妨明说,何必做这幅姿态。”
在座衆人皆是唬了一跳,骆氏才去汴京几天啊,怎麽就大变样了。
哪里还有从前温良贤淑的模样。
族长的威风使到一半就塌架子,骆抒不与他搭戏。家法的棍子也无人去拿,反而有从旁劝他的,“湘恩媳妇说的对,大家都是一个姓的,有话好说,何必吓唬人?”
有人递了台阶,族长顺势而下,他换了幅慈和面孔,“既然大家都为你说话,我就免了这顿责罚。”
知道阿姑下落要紧,骆抒逼问,“族长有话请讲。”
族长打量衆人神色,“今日叫你来也并非是有意为难,此前你卖了秦氏布行,如今换了东家叫做抒色布行的,你知道吧?”
还没踏进陈留,骆抒就已听闻了此事。
他接着讲,“那抒色布行如今的招牌是绛布,不仅成色好,价格还低廉,虽然说是造假的,可工艺很高,抢走不少生意。另外他在外宣扬说,这是你和你阿姑留下的制色秘方,这事,有还是没有?”
“这可关系到秦氏的名声,和大大小小几十口的生计,你今天得给句话。”
秦氏很多人都是做布料生意的,他这话没错。许多人都望着骆抒,要她给一个答案。若真有这种秘方,不告诉族里,而是卖给外人,就是舍弃宗族不要,那族长照样可以除她的籍。
骆抒当即起身,收拢四指道,“我骆抒对天发誓,绝无此事。若我一字不真,就叫我全身流脓,不治而亡。”
发如此重的誓,不少人开始动摇,犹豫要不要相信骆抒。
这些人里不包括族长,他冷笑一声,露出黑黄的牙齿,“年轻人都不怕报应,我曾听你阿姑说过,你最为精通辩色一道,当年靠着这手本事替她挣了不少钱。我想过,若真有这个秘方,恐怕也是你想出来的,你阿姑还没有那个本事。”
“荒唐”,骆抒难以理解,本就没有的事如何证明,她也不想证明,没空奉陪。
骆抒转身欲走,族长却先一步叫住了她,“你回陈留不是为了救你阿姑吗?她现在落在赵家人手里,生死未卜,你难道不想救她?”
电光火石间,骆抒突然明白了,“那封信,是你们寄到汴京的?”
她曾疑心赵泓济手眼通天,找到她在汴京的居所。现在想来不是,她只曾托老家叔伯寄来银钱。
族长毫不在意地点头,“这也是提醒你尽一尽孝道,别自己去了汴京享福,留你阿姑一个人在陈留坐牢。”
“我不太明白,族长问的秘方,和救我阿姑有何关联?”只要能救出阿姑,别说一个秘方,十个秘方骆抒也要想办法变出来。
可是秦氏宗族能为了一个秘方,和赵家对着干?若是他们想,当时就不会冷眼旁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