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待他一觉醒来,已过晌午。
周围轻悄悄的,并无其他声音。韩雨钟睁开双眸,便寻一圈没见到人,迷蒙间喊她,“阿抒,你在哪儿?”
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声,他心跳都有些快了,匆匆下榻出去。门外还在下雨,一打开房门,顿时涌进了冰凉的秋雨气息。
雨声渐大,他有些看不清外头的光景,只好披上外衣朝另外的房间去找。直到听见骆抒的说话声,他才稍稍安心。
骆抒正在同一位礼部同僚说话,先前司农寺米案人尽皆知,各衙门皆听说了辩色司一眼识物的名号。这不有事的自然就寻上门来了。
她见韩雨钟睡着不忍打搅,从容将人引到另外一间屋子喝热茶说话。
那人说他是为着今年冬至陛下祭祀承天的事来的,陛下有旨,今年要在南郊圈丘祭祀,这些时日就得着手办起来了。
听闻辩色司骆尚宫心明眼亮,细致周全,人又好相处。礼部厚着脸皮想请骆抒协助祭祀筹备事宜。
先前来了司农寺已经出乎骆抒意料,好歹她算是帮上了忙,没让人家白跑一场。这下礼部上门更是超出骆抒想象范围了。这南郊大礼,也能用得上辩色司?
她虚心请教,“孙主簿,辩色司主要是靠颜色鉴别证物丶字迹丶物品之类的,恐怕在祭祀一事上,没有什麽作用吧。”
礼部孙主簿也就二十来岁,听完骆抒的疑问浅笑了一下,“想来尚宫是不太了解大礼流程,这麽说吧,大到陛下出行的仪仗丶车驾丶旗帜丶伞扇,小到歌舞丶服饰丶祭器的。就连祭坛里头的五色土,也得翻来覆去检查好几次。尚宫细想,哪一项不是要万无一失的呢。能得尚宫一双慧眼指点,可省去我们不少事。”
骆抒咋舌,“原来这些都是要新做的?”她还以为是用往年的呢。
两人正说着话,有人便带着一身湿意推开房门。孙主簿惊讶之下回头,却是位年轻俊秀丶衣着随意的郎君,大喇喇地出现在门口。
不是说这辩色司是女官管着吗?按孙主簿想象中,手下办事的人应该也是女孩儿吧。这位郎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是了是了,方才还听着有人在外呼唤的声音,难道就是他?可这衣衫不整的模样,是不是有点轻薄了?大白天的,两位……
“这位是?”孙主簿用力敛起脸上的惊讶,扬起礼貌的笑脸。
看着只披着外衣,露出洁白里衣的韩雨钟,骆抒尴尬得想往地缝里钻。
韩雨钟以为是李秀迓在里头,没想到是个陌生人,一时也错愕住了。他淡定拢了拢衣服,朝孙主簿点头致意。骆抒只好替他介绍,“这位是承郡王。王爷兼管刑部,因离得近,便到辩色司来看看。”
这个借口,算得上完美无缺了。
孙主簿这下忍不住惊讶了,连忙起身朝韩雨钟行礼,“下官拜见王爷,先前失礼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这不能怪他,韩雨钟是刚封的郡王,一时还没有被汴京百官熟知。孙主簿自认倒霉,只盼着这位王爷是个好性子的。
韩雨钟心神皆在骆抒身上,问了一番孙主簿的来意,“看来礼部也缺人手,是想借辩色司的人去干活吧。”
不比骆抒,韩雨钟对南郊大礼一事心知肚明。近几年来陛下一直有意削减开支,充盈国库。尤其最近裁撤冗官一事见效颇丰,于是陛下想要今年举办南郊大礼,彰显国威。
孙主簿有些尴尬,“这……陛下下旨匆忙,礼部忙碌不堪,来请尚宫帮忙也是为了朝政嘛。”
可也是看重辩色司的招牌啊,礼部缺人也不是什麽人都找的。孙主簿摸摸鼻子,他见骆抒脸色都已松动了,哪知道半路出了个拦路虎,上来还那麽不客气。
承郡王居高临下,更加不客气地告诉他,“孙主簿先回去吧,让骆尚宫再考量一番。”
王爷发话送客,孙主簿自然不能多待了,告辞完冒着雨出门去了。
人走後,韩雨钟见骆抒真思量起来,有意劝退她,便说起这南郊大礼的事来,“礼部因为人手不够才上门的,且大礼繁琐累人,要从眼下忙到冬至。若你想去,我也不太同意。”
骆抒倒不是非要去接这个活,她想的是其他事。“为何来找辩色司都是司农寺和礼部这些地方呢?大理寺和刑部怎麽都不来?”
韩雨钟说,“其实也和南郊大礼有些关系,各衙门为了讨个彩头,很多案子都缓办了。”
去年鬼画师案闹大了,致使汴京城百姓人心惶惶。今年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否则陛下震怒,可不是谁能担得起的。
既如此,骆抒真得考虑是否去礼部帮这个忙。这些事先按下不谈,她问起韩雨钟密县一行的见闻。
按陛下的心思,让他去勘探私矿规模,同时将里头産的生铜丶武器尽数接手。可当地情况比他想象的复杂,一则诚王调了坑冶司不少官员去私矿做事,不少人极力否认参与诚王密谋之事,只是接上官命令过来而已。二则里头运出来不少兵器,这一路如何运回汴京,也十分棘手。
途中韩雨钟路过了雨花村,顺路去祭拜了那位惨死的少年。他病重的父亲如今被姐姐接走赡养,他的家已经荒败不堪了。
“可不是说,由你兼管刑部主审诚王私矿一案吗?可陛下明明已将诚王送到西京,这还怎麽审?”骆抒觉得奇怪,陛下到底是想办诚王,还是不办。
韩雨钟回想起陛下带着深意的话,诚王大胆,杀之不可惜。但他念在诚王的功劳和骨肉血亲的身份,就将人永囚于西京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