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侍女顿了一会儿,“这……这要是小娘子使唤人出门,就不用禀过夫人了。”
看来柳娘子在家中十分受宠,不仅居所离厨房很近,还能随意差遣家中下人出门。这也能解释那名逃奴为何能不惊动家里人,就逃出去了。想必是因为她本就常常替柳娘子出门,并没有引起衆人的怀疑。
正想着,忽听二楼上传来一阵清脆的瓷碎声,接着哭声放大,一道中年女声不住地安慰,“我的儿,你别急,娘一定找人医好你,定会好的。”
听着哄了好半晌,哭声才停了下来。随着门扉开合,一个身着浅黄色罗制衫裙,外套淡青色直领对襟长褙子,梳着同心髻,面容憔悴,双眼红肿的夫人便走下二楼,乍一下同骆抒打了照面。骆抒不慌不忙,朝她行礼,“柳夫人,妾乃辩色司掌事,姓骆。受大理寺之邀,前来探明此案。”
柳夫人收起悲容,看了骆抒两眼,才说道:“骆掌事,请随我来。”
她带着骆抒在一楼正厅甫一坐下,便开门见山道:“我们也是没有法子才想请大理寺出手。谁让我家女儿沾了这样的事情,那女孩在我家呆了十年,和我女儿好的如姐妹一般,也不知她是怎麽狠得下心,害我女儿到如此地步。”
这一路走来,骆抒从这家人的话里话外听出,他们似乎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凶犯上,而忽略了那害得柳娘子险些毁容的金丝玲珑球是从何而来的。
既如此,骆抒打算先顺着对方说道:“夫人对那个女孩子知道多少呢?”
在府中呆了十年,又是自己女儿的贴身侍女,柳夫人说起她都如数家珍,“她叫玉柯,是我女儿起的名字。河间府出身,小时候遭了灾,卖身给牙行,在汴京城再无亲朋的。七岁上就到了我家,陪着我女儿长到如今。平日里斯斯文文,性子腼腆,我女儿活泼外向,两人性子倒是很合。”
“那怎麽就知道是她送进来的呢?”骆抒问起。
柳夫人回忆,“这段时间府里人来人往,送了不少物件进来。可只有那颗玲珑球合了我女儿心意,当时便留了心眼问是哪位亲友送来的,是玉柯亲口对我女儿说她亲手捧进来的,得空查了册子再告诉我女儿。事後我问了家中下人,也有人听过我女儿和她的对话,也有见过她拿进来的。”
“可这麽说,也不能证明是玉柯有意将首饰带进来,万一只是无心之过呢?”
柳夫人登时激动起来,“起先我女儿也是同骆掌事一个说法,可谁让她不声不响跑了呢?若不是她,那她为何要逃?一个女孩家,跑出去多麽危险,若不是自个心虚,怎麽会害怕查问呢?”
看来柳娘子同玉柯是真的要好,甚至替玉柯说过好话。
“夫人说的有理,可否让我看看那件金丝镂空玲珑球呢?”骆抒得看过才知道。
“拿上来吧。”
主人发话,一旁的侍女便将那件金丝镂空玲珑球放在骆抒跟前,一打开盖子,却不是骆抒想象中那般带着难闻的味道,她什麽也没闻到。
骆抒拿起玲珑球,按照柳家人说的,这件首饰是从里头朽坏了。可据骆抒所知,金丝虽柔软但是不易断,她首先从玲珑球里边检查起来,在金丝镂空的边缘处,附着着一些十分细微丶颜色异常的残馀。
柳夫人好奇地围过来,见骆抒拿起一根细针,蘸取了一些些热水,轻轻触碰那些细小的残馀。残馀物一浸入热水中便软化溶解,沾在了针尖上。
她将鼻尖凑近针尖,能闻到一丝极淡的甜甜的味道。她拿出洞微镜,这残馀竟是透明之物,甚至能看见结晶,泛着一丝淡淡黄色。
这东西骆抒很熟,是蜂蜜。为何会是蜂蜜呢?骆抒先记下。
除了蜂蜜,在金丝镂空玲珑球的边缘处还附着着一层极薄,但光泽和金子质地完全不同的膜。这层膜的光泽十分特别,若说珍珠的光泽是珠光宝气,偏向虹彩,那它则是精光内蕴,像是淡淡的深邃紫褐色。
骆抒能肯定,这是别的东西,起码不是金子或者蜂蜜。
还是用针,骆抒小心地刮下那层薄膜,可针触到表面时才发现它十分坚硬,骆抒甚至在金丝表面都划出了划痕,也没取下一点来。
为了不破坏玲珑球,骆抒只好先放下此物。
她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看不出来是什麽,但或许这就是让柳娘子毁容之物。
柳夫人忙问,“骆掌事,可看出什麽来了?”
骆抒未答,“夫人可否让我见小姐一面?”
“这……”柳夫人迟疑起来,“我女儿已经歇息了,恐怕不大方便。”
骆抒却坚持,“我需得见过柳娘子脸上的红疹,才能看出这上面是什麽。”
柳夫人救女心切,只能请骆抒等一等,“实在不瞒掌事,我家女儿伤神忧思已久,好不容易能睡下,我不忍心叫醒她。可否请娘子,就趁她睡着悄悄看她一眼。”
这下轮到骆抒迟疑了片刻,“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