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雨钟直视名义上的兄长,这位一直视他为眼中钉,到了恨之欲死的地步。
他的目光并未逼退韩汝器,他带着玩笑的语气继续说:“母亲身边这位妹妹与二弟年岁正相当,我看倒是很般配。”
他妻子嘉宜郡主已打听过,母亲身边这位少女是林家的远房侄女,与萍音同岁。听说不过是个秀才的孙女,来配这个外室子正好。
总之,他绝不允许父亲为韩雨钟娶一位贵妻过门。
那少女听他点自己的名,秀眉一拧,便起身要退。
闺秀自不与外男争口舌,何况自己的婚姻大事,同他何干。
韩雨钟起得更快,“兄长若是吃酒醉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常常跟着国公身边,又在军中历练过,发作起来一身气度颇像国公爷,唬得韩汝器住了嘴。
很快,韩汝器反应过来,脸色转黑,手攒成拳,砸在乌木圆桌上,“你如今大了,管束起兄长来了。长兄为父,我过问两句你的婚事,你觉得不服吗?”
父父子子这一套,对韩雨钟不管用。
他自有道理挤兑韩汝器,“兄长在上,二弟岂会不服兄长的管束教诲。只是这是别人家的好姑娘,不容兄长取笑,雨钟是为了兄长考虑。”
韩汝器一句话得罪好几个人,林夫人也是怒目圆视,“雨钟说得对,阿恬云英未嫁,岂容你胡嚼,仗着自己是国公的长子,张狂地没边了。”
嘉宜郡主用力绞手帕,直至玉手绞得红肿,这两人还联合起来打压长子,国公府的规矩都要上天了。
她银牙咬碎,用力咧出笑来,“母亲丶二弟,瞧你们说的,都是一家人,郎君只是玩笑。若阿恬羞恼了,嫂嫂给你赔礼。”
名唤阿恬的少女脸孔清秀,眼睛清明,哪有半点羞恼之意。
她声如莺啭,“好啊,郡主嫂嫂便与我赔礼吧。”
说出口的话却半点不动人。
嘉宜郡主不错眼地看着对方,轻轻起身,缓步过去,一言一行都是天家礼仪,她轻声说,“既如此,那我便给妹妹赔礼吧。”
声音微颤,似带着无穷的委屈。
阿恬根本不接话,只略点了下头。韩萍音眼疾手快,迅速扶起嘉宜郡主的手臂,用力把她带起来,“阿恬这是同嫂嫂说笑呢,嫂嫂怎麽还真赔礼?”
韩萍音虽心里直呼过瘾,可不敢真让嘉宜郡主向表姐赔礼,唉,她这个表姐,就同二哥一样是个认死理的小古板。
“兄长既开得玩笑,阿恬也开得。阿恬,你说是吗?”
还好,阿恬轻轻颔首,消弥了一场风波。
这里唱戏早不知唱过几场,韩雨钟看得厌烦,就要起身告辞。
谁料妹妹萍音一双眼睛哀求似地望过来,这是求他吃完这一顿宴席。
林夫人也想尽早结束,便唤人开席。一声锣鼓轻响,侍女们鱼贯而入,就在正院里摆上山珍海味,佳肴美酒。另有的请主子上座,端来银盆清水,洗净贵手,又殷勤布筷,服侍用饭。
如今韩国府衆人虽住在一起,可长子一房分院别过。正院这里林夫人全权交与女儿萍音打理,这一次寿宴虽不是整生,在韩萍音的操持下也很完满,热闹取乐。
她端上一杯甜酒,敬林夫人,“母亲操持家事,整年劳累。女儿便想,正是有母亲才有国公府上下的安宁,于是请了内外管事媳妇妈妈们进来敬母亲一杯,母亲您今天就乐一乐,松快些。”
女儿一片孝心,林夫人自不会拒绝。
不一会儿,国公府内外管事媳妇丶妈妈们便轮番进来敬酒,嘴里贺道,“夫人金寿,夫人高福。”
林夫人只浅抿一口略作表示。
只有些心腹,才能得她调笑两句。
敬着敬着轮到女儿的奶妈周妈妈,这位周妈妈很得林夫人看重。她接下周妈妈敬的酒,“你这老货,躲哪里去了?”
周妈妈脸色发红,已是喝了不少,“承夫人的福,外间早开席了,那些丫头婆子们平日里不大见我,这一回还不猛灌。”
林夫人连带一儿一女都同周妈妈亲厚,韩汝琛笑她,“妈妈可得代我母亲多喝几杯,让底下人也高兴高兴。”
韩萍音则冷静嘱咐,“妈妈小心身体,能躲便躲吧。”
若是不看底下的老大夫妻,这也是一家和美丶其乐融融的场面。
但嘉宜郡主此人自小霸道张狂,很是看不得这些,她打量了一眼周妈妈,“我听说,妈妈如今正管着外头一家名叫天工帛的铺子。早前天工帛可是放下狠话,要在母亲寿宴这天献上一份好礼。今日时辰正好,妈妈别藏着掖着了,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吧。”
适才的欢笑声为之一断,几道饱含深意的目光注视过来,嘉宜郡主轻昂起天鹅般的脖颈,“愣着作甚,去拿呀。”
周妈妈不卑不亢,“请少夫人稍候。”
嘉宜郡主见她胸有成竹,心中狐疑,难道真得什麽独一无二的珍品。
又笑自己多心,一家小小的铺子能奉上什麽珍品,从小长在宫内,她什麽好东西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