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茜娘骤然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姐姐你和二郎君有什麽,原来是这样。”
骆抒跟着轻轻嗯了一声,是这样吧,在别人跟前,只有这番言论才说得过去。
叫她如何敢应他的情。
“只是送礼就不必了,二郎君没病。”卢茜娘压低了声音,“这次是国公不许他出去,要他在家好生呆着。”
“夫人也奇怪呢,虽说平日里国公也极看重二郎君,但也未到这麽珍重的地步,放在眼皮子底下,门都不让去了。大房那边,又作了几日。”
听见他没病,骆抒稍稍放心,可国公为何关他呢?
她问出来,卢茜娘一脸你算问对人,“也是赶巧,那日我去向夫人请安,听得夫人抱怨呢,说是十几年不让她管,这一下就让她管婚事,要她给二郎君相看娘子!”
什麽?骆抒呆呆望着酒杯,使劲让手拿稳,她睁着眼睛,脑中回荡这句话。相看,娘子。也是,他年及弱冠,早该许婚,只是他身份尴尬,国公和夫人也没勉强,才耽误到今天。
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吗?骆抒轻轻摇了头,那不算什麽,她也不算什麽。一个汴京的浮客,连安家都是韩雨钟帮忙,凭什麽做他的妻子。
做妾都已是很高攀了,可是她不愿意。
“那就好。”她听见自己回答。
卢茜娘还想说点国公府的事来下酒,却见骆抒已没了兴致,说着要走。
按下狐疑,她留骆抒,“姐姐可是喝醉了想歇着?不如就歇在後院吧。”
骆抒笑着,慢慢摇头,“不了,我想回家。”
卢茜娘不是很放心,“那我替姐姐唤车马来?”
骆抒还是拒绝,“我没醉,只是累了,走走就好。”
她很少数次婉拒,卢茜娘虽不知她为何难受,也十分体贴地没再纠缠,送她出了门。
长长的青石砖街道上,老远看她脚步沉稳不像醉了,卢茜娘才放心地回去。
骆抒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家的,一路上她眼中朦胧模糊,视物不清。直到回家的那一瞬,一直逼在眼角的泪才落下来。
哭吧,就只哭这一会儿。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衣食住行,人间百味,来这一遭,不都要通通体验一番吗?
比如金明池每逢春天都有水上盛事,她还没有去看过。
比如大相国寺中还有外邦商人和货物,她也还没有买过。
更何况,她的点彩铺才开起来,还未在汴京站稳脚跟呢。
这样想想,心里头好过许多。
骆抒洗干净了脸,铜镜里头的自己眼圈红红的,她补了点粉,好多了。
日子就是这样过,好一点好一点就好起来了。
不必为了得不到的事物伤神。
接下来的一天,她都十分得体,在审刑院里平静地度过了。
吕相公几次想开口询问她去没去国公府,见她淡然的神色,又憋回去了。
“哎呀今天天真蓝啊,不知道韩雨钟在干什麽?”
骆抒头也不擡,“吕公想要知道,为何不直接去国公府呢?”
“听说他病着,怎好打扰?可雨钟平日里甚是忧心公事,这放下不管,又怕他休息得不稳当。”
骆抒继续头也不擡,“吕公可谴人将这些卷宗给大人送过去。”
吕相公真是纳闷了,昨日说起韩雨钟生病告假,骆抒还甚是担忧,怎麽才一夜过去,就转性了?
他还真有点想说给韩雨钟听听。
不过他老人家点到为止即可,缘分天注定,谁都强求不了。
吕相公略提了两句,就忙别的了。骆抒平静地打开食盒,平静地吃午食。不巧的是,今天吃的是蟹胥,又想起和他一起吃饭的光景。
无事的时候,骆抒可以早点走。她预备着打好木床,在卧房中安置好。还想着去马行街挑一条狗儿,要凶的那种,好给她看家护院。
走出审刑院,门房小吏竟然破天荒喊住了她,“骆娘子,今儿有陈留来的信。”
骆抒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叫我吗?”
那小吏回道,“怎地还不信我,确实是给你的信。”
以前骆抒三天两头来问有没有,如今有了,顿觉有前世今生之感。
她飞快走过去接住,心道千万要是好消息,将那五百贯追回来。
打开信件,里头却仅有短短一行字。
骆抒两下看完,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