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洞微镜还有个好处,它能聚光,让骆抒在阴天或者天光不足的地方也能看得清楚。
可真是个好东西。
这棵大树树根处都被骆抒刨了个干净,她挨个查看,终于在第三堆泥土中看到了熟悉的小青灰,洞微镜里泛着荧光的青色。
有了!
她朝韩雨钟点头,他的猜测是对的,死者在追击下慌乱地躲在大树後,在这里留下了不少痕迹。
往前看,路只有一条,纵横贯通南北。那头是京西北一带的州县,墨岭县丶固山县,再往前就是河南府地界。那里是西京洛阳,不是韩雨钟和宋禀安能随意探查的地方。
但愿不是那里。
只是这麽一直查过去,未免费时费力。
“确定了这棵树就行”,韩雨钟远眺大道,平坦的道路上间或有小雀儿啄食散落在地的种子,又被走过来的人惊飞,他捡起小雀儿遗留下来的麦种,选了个好位置埋了。
凡物必有痕,虽蛛丝马迹,亦可察其本相。
就像雀鸟飞越四州,把东边的麦种带到西边。商队走南闯北,把货物运到各地。
只要来了,很难不留下痕迹。
但他觉得,他们似乎缺了一个线头,能串连起所有发现。
骆抒正研究着小青灰,欲言又止。她虽对此物是何物有了几分猜测,可是她没有真的接触过,不敢确定。
韩雨钟收回视线,“此外,死者一行应当是从西北南行到汴京,而不是出京的。”
“为何?”骆抒好奇。
“因为逃命的人,很少会往回逃。”
见她一直举着涂满泥土的棉布,韩雨钟问道,“可是看出了什麽?”
骆抒斟酌了一番用词,请他用洞微镜看,“这些灰极细丶粗看呈青黑色,聚光後泛荧光,极快溶于水,但在油里溶解就慢一些。”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改掉了紧张时绞手的毛病,“这些种种,都很像一种东西,矿灰。”
从摔裂的木柜里,和山坳底,到树根处,这些小青灰都是同一种矿灰。
骆抒从前只在配药时见过矿灰这一味药材,于是不敢肯定。
但反复查看,又排除了轻而蓬松的煤灰丶溶水发热的瓦灰丶无异色的草木灰之後,这是唯一她能想到的东西。
若天下还有类似物,那只能怪自己鄙薄无知,没有见过了。
听完这一句,韩雨钟罕见地脸色凝重起来,牵扯到矿,这就不是简单的杀人案了,更是能直接推翻大理寺原先的盗匪截杀一说。
更甚的,汴京地处平原,并无矿藏。只有向西北进入伏牛山之後的嵩山山脉一带,才开始出现大量的矿藏。
而这一带的州县,例如铁牢县丶浊水县一概都是河南府管辖之地。
骆抒的结论正是韩雨钟所需要的线头,可这一条线延伸而去的方向却令人很不轻松了。
死者是谁呢?他又为何带着矿灰而来?
折腾了一个白天,眼瞅着天色已晚,三人商量回程。
来的时候只有两匹马,走的时候也自然只有两匹马。
宋禀安不远不近地坠在两人身後,倒是给了他们说话的机会。
韩雨钟牵着缰绳,走在前方给骆抒开路。
知道是矿灰後,他想要提前交代骆抒,“无论有什麽发现,先告知我,或者只在审刑院里说。就连小宋大人也一样,不要私下同他说什麽。”
韩雨钟相信她,若是再多些线索,骆抒能看出更多来。此案凶犯来头不小,真让对方知道关键出在她身上,她还能安全吗。
又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人丢了或者伤了,他能找谁赔。
骆抒本安生坐在马上,准备回程时就将矿灰的发现分享给小宋大人,乍听他这麽说,想不通,“可小宋大人是好人,不是吗?你怕我出事,但在我眼里,你和小宋大人查案子,一样很凶险。能多一个人彼此信任,这样不好吗。”
韩雨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这不一样,我和他是男子,受伤遇险都是忠君之事,不会有人置喙。”
更别说,他身後有国公府,宋禀安家里也有御史大夫坐阵。可骆抒没有,他还没办法名正言顺地保护她。
骆抒却听成了另一个意思,脸色发白,“可……可你从前不是这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