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抒要光明正大地立世,难道他会没有如此的担当吗。既然她不愿活在羽翼之下,而是愿意并肩同行,他只会更高兴。
听他真的明白自己,骆抒忍不住往他怀里靠近了些,随後又鼓起勇气,在他左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但没想到被韩雨钟捉住下巴,狠狠地亲了一下。
结束後他反而红了耳垂,轻轻放开了她,“以後不许招我。”
在他们返京之时,还有一位远客自新郑门外而来。他年约二十,却老成沧桑,身上带着一路的尘土,踏脚进入汴京城门的那一刻,他的脸上同样浮现出惊弓之鸟的格格不入来。
他朝着守城的兵士递出公凭,上书河南府密县县尉,李秀迓。
在查验无碍後,李秀迓略带迷茫地走进新郑门,在无数人流中他被裹挟着,穿过内城门後,才真正见识到了这座繁华东京城。
汴河如一条玉带穿过,数百艘漕船密密麻麻地挤在河道上,帆樯如林。船工们赤膊喊号,将沉重的麻袋从船上扛下,一件件输送到各个街市。河道边还有小贩就地摆摊,卖熬肉丶干脯丶蜜饯,他们高声吆喝着,又淹没在摩肩擦踵的人潮喧哗中。
无数百姓的面孔清晰地映入他的眼中,高兴的丶愁苦的丶烦躁的丶满足的,都笼罩在汴河的水雾丶两岸的炊烟之中。这是一幅热闹闹的盛世浮世绘,李秀迓憧憬已久。
但不是以现在的目的来的。
他犹如一点水滴,被投入到这条宽阔的河流中,开始挣扎,苦苦寻觅能上岸的口子。等他终于摸索到汴京的门道,干出和骆抒类似的壮举时,已经是两天之後了。
这两天骆抒在忙别的事,上回韩雨钟拗不过她,两人还是将矿的猜想告知了宋禀安。小宋大人说要回去分明一二,隔天宋师傅再便度上门求合作了。骆抒失语,小宋大人真是一如既往。
宋师傅无疑也得知骆抒的发现。既然有了新猜想,他们决定把验尸格目录拿出来,重新梳理一遍。
尤其是死者手中那道灼烧痕迹。
照之前二人讨论的,这道伤痕不像是凶犯造成的,而是死者自己,要麽是出于他平日的习惯,要麽就是刻意留下的。
骆抒想做一个实验,看看她手里的矿灰能不能留下类似的痕迹。
于是,审刑院开始变成骆抒和宋师傅二人的大型试验场。他们在庭院中搭了棚子,锅炉,搬来柴火丶案板。那案板上还有骆抒刚从集市上买回来的猪皮。
不是没人嘀咕,有同僚上值,进出院门时看到这一幕,忙叫唤,“谁把竈房搬这儿来了?”
有更年轻一点的,居然心存幻想,“怎麽,以後咱们审刑院包饭了?”
但一看到棚里的骆抒,都齐齐收了声。
还想再说两句,那边似有刀光入眼,果然那姓韩的又站一边当守护神呢。
惹不起惹不起,只能转身钻进自己的值房里。
炉子里传来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骆抒的第一个办法是直接火试。她有些不安,“如果没有用,物证烧没了可就真没了。”
宋师傅人温和,经验老道,“骆娘子,这些物证若不能让我们查到谁是凶犯,那留着也无用的。”
那头韩雨钟也说,“大理寺既然把物证送进审刑院了,就没有再要走的道理。”
还不是审刑院的人说了算。
既然大家都这麽说了,骆抒收起不安,开始第一次尝试。
她拿过一整块清洗干净的猪皮,在中间划了一刀,把一钱分量的矿灰塞进猪皮里,然後将其丢进了火中。
霎时火焰烧得更旺,猪皮四周都烧得焦黄,噼里啪啦的声音更响了。
宋师傅瞅准时机,用火钳夹出猪皮。猪皮中间的矿灰还在烧着,泛着嘶嘶的烫红,几人等它彻底燃尽,才凑在一起观察。
但这一次的效果不尽如人意,矿灰烧是烧起来了,可是碍于分量太少和火力问题,只烧出了一个小小的黑洞,根本看不出来其他的痕迹。
骆抒有些气馁,到底是浪费了一份矿灰。
韩雨钟安慰道,“别这麽想,你不是还有第二个办法吗?”
这第二个办法嘛,有点凶猛。
灵感来自于火戏队,他们有一种叫流星的焰火,设计十分精巧。用一个纸筒填上□□做底部,再连接起一个稍粗一些的纸筒,里面再填上火药做顶部;组装好後在底部纸筒侧面贴一根长长的细杆。
将底部用引信点燃後,爆炸燃起来的力会把顶部推向高空起来,炸第二次。
骆抒想的是,如果在顶部填上矿灰,点燃的时候再控制好方向,以更大的力度炸到猪皮上,可能会出效果。
那控制流星焰火的方向就交给韩雨钟了。
这在审刑院可是奇景,韩大人上值时间玩焰火,还打着转地玩。
衆人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地告到了吕相公这里。
吕相公在内院批公文,却见大大小小几个人跑来告状,“你们是说韩雨钟在外头玩乐?”
衆人忙点头称是,吕相公一言不发,踱步出门。
嚯,外头真是稀罕景,玩焰火的玩焰火丶烧炉子的烧炉子丶还有一个削猪皮的。
他老人家真是恨铁不成钢,走到削猪皮的骆抒跟前,“我不是给了韩雨钟钱,叫你们多买点材料吗,连个猪皮都舍不得用,还得削了用第二次。”
骆抒解释,“相公请听我说,我这是想削出一样薄厚的猪皮,好试出效果。”
这个解释倒说得过去,吕相公满意点头,对一旁惊掉下巴的衆人说,“还看,你们也想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