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撒了一钱左右的矿灰进去,静待清水变成浑浊的灰青色。接着深吸一口气,浸入了蓝布。
水下似乎有激烈的变化,而水面之下则平静如常,骆抒拿起筷子往里搅了搅时,感受到一股微弱的阻力。
随着阻力而来的,是靛青蓝布上翻涌起一颗颗的小水泡。
好预兆!骆抒颇感惊喜,难道这个秘密她们今天就要解开了吗?
但秘密就像是破土而出的嫩芽,刚出来就死掉了。
冒在水面的水泡迅速破裂,水下也恢复了平静,没有了在变化的寸感。
这就失败了吗?骆抒感到不真实,她不死心地捞出蓝布,再度阴干後细细研究路上的纹路。
暗纹没有游走变得杂乱,这是好消息。可是中心区域的蓝依旧是原来的那个蓝,没有一点改变。
果然是矿灰不够吗?
直觉涌上来清晰地告诉骆抒,是的,就是这样。你的染料没有放够,你想要的颜色出不来。
你是个布行商人,布料高手,天下的颜色你统统过眼。
你知道答案的,问题出在哪里一目了然。
只是你害怕去做这一步,你怕这一步踏出又失败,你就又害了那个死去的人,让他再死了一回。
可是,骆抒强逼自己镇定。死者是探矿高手,他设局的谜底怎麽会不是矿呢。
若有一天骆抒落入死局要求救,也会用自己赖以生存的手艺。
这是老夥计了,陪了自己一辈子。每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手艺,是抛不下割舍不掉的命里带的东西。
我相信他也一样,骆抒告诉自己,这一步只有你能走。
“我想……”但话出口,骆抒还是犹豫了。
韩雨钟早已拿出剩下的矿灰,“想做便竭力尝试吧,我在这里,尽管从心。”
破釜沉舟是需要勇气的。
以前骆抒是为自己为家人,现在是为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但当她决定的那一刻,她发现都是相通的。
她再度深吸一口气,拿出全部剩馀的矿灰,倒入原先的溶液中。
水重新活了起来,吞噬掉矿灰,将颜色稀释。颜色又反过来染黑了水,让水更黑了一层。
蓝布重新浸入水中,这回的水泡变多了,竟然有水烧开未开时那麽多。
水下也有沸腾之感,骆抒屏住呼吸,不敢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突然,布面上的蓝色开始有消退的趋势,隐藏起来的灰白色调开始占据上风,挤掉头顶的蓝色。
它们很努力,水泡密集地集中在这一块,为它们摇旗呐喊。
但是蓝色敌人终归还是太多了,它们助力太弱,寡不敌衆,最终只是把疆土扩大了一点点。
完全够不到显露密信的程度。
骆抒等水泡消融殆尽,取出蓝布,上面灰白色的范围多了大概一厘。
她想的果然没错,理由就是纯粹的矿灰不够。
眼见试验失败,韩雨钟很想宽慰她两句。但显然骆抒此时还用不上,她将矿灰溶液封存起来,放进壁柜里,嘱咐他,“此物得藏好了,万不能丢了。”
韩雨钟微微疑惑地颔首,听她温声解释起方才的思路。有反应就说明路子对了,只是引子不够。
并且她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若说靛青蓝布乃是死者之物,那麽红木小柜里的矿灰应当也是出自死者之手。”
他隐藏住的的必是很重要的东西。
很有可能,他便是为此丧了命。
审刑院取得了重大进展,此等好消息已被韩雨钟鸿雁传信给了宋禀安。
总算有了高兴的事,小宋大人深感有了喘息之机。
他很想为说韩雨钟是犟种感到抱歉,因为他现在才见识到了真正的犟种。
自打他把李秀迓安置在大理寺,本意是为保护他,结果反而方便了此人日日来询问案情。
他解释了不下百遍,跑马去密县是需要时间的,让大理寺仵作检查验尸格目录也是需要时间的。
总之就是两个字,别急好吗?静待佳音。
但李秀迓他认死理啊,跑马的话他要问到了何处,验尸他要问验到哪个部位,有没有上诚王府问话等等。
很严谨,这没错。可是这都是需要时日的,需要人手去办的。
大理寺本来就很缺人的。
抱怨归抱怨,小宋大人还是每日呆到深夜去研究案子的漏洞。
衆目睽睽下杀人,这是确凿之事,他也为惨死的少年而惋惜。
可诚王亲卫却说少年偷盗,这如何去驳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