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说破天只是个亲卫,县尉说破天也只是个县尉,这些人对亲王来说,皆是蝼蚁。他没有必要在如此扎眼之时痛下杀手。
反而是他幼子的啼哭,都比人命来得重要。
韩雨钟心想,若我是诚王,杀人一事属实,早将那亲卫绳之以法,正我府内名声。可他迟迟没有动手,难道有更严重的事吗?
随之他惊觉自己也已许久未进宫,陛下也没再传召过,是不是得找个时机面圣呢。
异样感越来越重。自上次宫内红砂案过後,许多消息旁落,他们至今不知主使芸芸丶游雀二人如何了,陛下秘密处决了吗?那副皇太子游春图仍旧放在审刑院,陛下再没有过问。
正想着,骆抒带着惊喜唤道,“李大人醒了!”
床榻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眼,两张不熟悉的面孔盯着他,他顿感恐慌,“你们是谁?”
这不怪他,他昏迷前正在吃饭,有蒙面人闯入房中,狠狠朝他脑後来了一记重击,还来不及呼救他就昏死过去。
这里不是大理寺,难道是贼人所在?!
可这位娘子看着面善,让人不由得生出亲近之心,李秀迓又怀疑自己是得救了。
骆抒见他快缩成一团,躲到床头了,赶紧阻止他,“李大人,你头上有伤,且不要乱动。”
知道我的名字?李秀迓头一痛,只好不动了,一转眼才发现身侧还有一位俊朗的年轻郎君,看他的眼神冷得吓死人。
“此处乃审刑院衙门,是宋禀安宋大人送你过来休养的。”
听到熟悉的名字,李秀迓坐不住了,挣扎起身,“那宋大人呢?”
“宋大人去寻我们相公了,希望相公同意李大人留在此处。”
正逢汤药也熬好了,骆抒便端来,顺便把人摁了回去。
望着冒热气的苦药,李秀迓神色低落下来,“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若是大理寺和审刑院都不方便留我,我还是走了吧。”
他也不管这药烫不烫,居然一饮而尽,有几分借药浇愁的意味。
想起他上京的缘故,如今又被人重伤,骆抒心头泛起同情来,“李大人,我们相公丶韩大人都是极好的人,不会放任你不管的。而且李大人是为了百姓命案上京,这本就是审刑院职责所在啊。”
韩大人?原来这位俊朗郎君是韩大人,他举起无力的手对着人行礼,“那便先谢过韩大人。”
只是他更关心骆抒的身份,猜测道,“那娘子可是救我的大夫?”
衙门一向少有女子,这位娘子温柔可亲,一定是位救人危难的医女。
谁知娘子红了脸,“我并不是大夫。”
那是……李秀迓糊涂了。
“这是审刑院的鉴物师骆娘子。”一旁的韩大人冷声道。
鉴物师是个什麽职位?可是官职?不愧是汴京大都市,居然有他闻所未闻的事物。
骆抒不好意思起来,“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只是我眼力好,帮着大人整理物证而已。”
“骆娘子还会丹青。”韩大人再度出声。
这麽厉害?李秀迓打一激灵,“原来是同僚,失敬失敬。”
他算是听出韩大人的意思,不许别人看轻这位娘子,是他说话欠妥了。
于是他又补了一句,“先前说娘子是大夫不慎冒犯娘子了,我脑子没转过来,还望娘子勿怪。”
韩雨钟挡住骆抒,“李大人,此番留你是为了案子。希望你在审刑院期间,不要随意走动,更不要同人说起密县一案和自己的身份,你可明白?”
虽说像坐牢,也的确是为他考虑,李秀迓点了下包着纱布的头,“我明白。”
也算是韩雨钟的一番忠告了。
宋禀安回来得很快,气喘吁吁,“吕相公同意了,太好了。”
屋内气氛没有剑拔弩张,看来韩雨钟也默许了。宋禀安大喜,“既如此,秀迓兄就安心呆着这里。对了,秀迓兄任县尉一职,也是精通查案的,你们可以互相探讨探讨。”
最後一句在韩雨钟冷霜似的眼神中越说越小声。
那是个病患,还能指望他查案子?
气氛凝重,骆抒免不了打圆场,“小宋大人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李大人的。”
宋禀安还有急事,“我不能让人知道他在这儿,还得去布置一番,那我便先告辞了。”
韩雨钟也赞同他去收尾,小宋大人来去匆匆,只留下一位重伤的李秀迓。
三人压根不熟,多的只见过两面,少的只见过如今这一面,他昏迷着还好,醒着就显得尴尬了。
李秀迓刚喝完药,估摸这药效起了。算了,还是昏迷一下吧。
居然就真的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