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娘子怎麽比得过公堂审案的韩大人呢。不过骆娘子心性好,不爱与人分辨,便低声致歉,“是我不对,还请韩大人原谅。”
韩大人还是不满意,“你得说,请青翥原谅。”
韩大人和青翥是不同的身份,韩大人是审刑院详议,青翥是她的情郎。
真是送佛送到西。骆抒心下感叹,自己选的自己忍,老老实实回答,“还请青翥原谅。”
青翥总算是满意了,也对着她作揖,“既如此,青翥就原谅阿抒。”
演完这一场,两个人不经意地对视,突然傻笑起来。
傻里傻气漫天胡说一通,心情倒是开阔多了。
等李秀迓醒来,天已经黑透了。他孤零零躺在薄衾上,屋内只馀一盏油灯,桌上垫着张纸条:炉上有粥,能食——韩雨钟。
他忍痛下榻,榻边一个小火炉上温着小碗的米粥。入秋後天气转凉,风一吹,满是凄凉的味道。但这小小炉火也有暖人之用,让人不由自主地靠近火源。
肚子也咕咕叫起来,李秀迓盛出一碗粥,痛快祭了五脏府,喝完又摸了摸自己的头,砸得真狠啊,看来是直取他性命而来。
他没觉得惊讶,早在上京之时,他便有过设想。
尽管宋大人没说,李秀迓也知悉他心底疑惑,一介平民而已,你真的要因此付出性命吗?就不能徐徐图之,还是你有什麽目的。
目的?他有什麽目的,李秀迓有些说不清。其实村里的人早就报官过,投告说诚王府兵士肆意殴打,他们真的受不住,恳请县衙出手,帮帮他们。
他记得自己说,再忍忍,马上他们就走了,否则惹怒了人,只怕有性命之忧。
村民们忍了,却照样丢了命。
这一回,他忍不了了。
就这麽简单。
此时恐怕已是夜半,李秀迓环顾四周,审刑院并不大,只一进院子,正房後面加一排库房而已。
他住的地方乃是韩雨钟的值房,中间还有一道矮墙分开,不知做什麽用的。
米粥下肚,他起身想去茅厕一趟,在审刑院里转了一圈才找到地方。这一转加上黑灯瞎火的,就足以他迷失方向,他摸着来时路回去,却没回到有油灯点着的屋子,而是一间差不多大小,但摆满了柜架的屋子。
转到人家库房里了?衙门库房都长一个模样,李秀迓心道声得罪,转身出去了。
他再度按照来时路回去,估摸着这次应该对了,但走着走着,又进入了方才那间库房。
啊?鬼打墙还是他头昏了。李秀迓不信邪,再出去,又进来,还是这间屋子。
难道我已经死了?他有些懵了,得救只是我的幻觉?
怔愣中,靠外的架子上似乎有什麽东西,被窗外微弱月光反射出弧光。
他可能真的开始头晕了,李秀迓朝那物走过去,定晴一看,原来是一柄铁器,怪不得。他拿起铁器一摸,不对,这东西是……
我果然出幻觉了,这个东西怎麽会在这儿,他再一摸,疑惑了,是它没错啊。
站在这个位置,拿着铁器,李秀迓才发现,他从来就没有走错。这个小库房就连着韩雨钟的值房,只是从那头走来只觉得这边是一堵墙,没看见立着许多柜架。
恍恍惚惚间,他竟然没把铁器放下,而是攥在手里,回到榻上,倒头就睡了。
他睡得不好,还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在被人追赶,对方来势汹汹,威胁他交出什麽东西。李秀迓摸遍全身,空无一物,他苦恼得很,不知道对方要什麽。对方又不放过他,若是他拿不出来就要取他性命。
李秀迓摸摸缠着纱布的脑袋,似乎摸到了什麽,于是他解开纱布,从黑洞一般的伤口里头抽出一把长长的铁器来,铁器上沾满了白的黄的红的,他就那麽握住,问对方,这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他被这个梦吓到,猛的惊醒,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屋外人声渐起,伴着脚步声来来往往,李秀迓探窗一看,原来是审刑院衆人已上值了。
不仅如此,他这屋子也有人来过,收拾好了熄灭的炉火,收了空碗,连他昨夜不慎踢翻的脚凳也扶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