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抒放缓了声音,恳求道:“可否请小宋大人帮忙,往相公府上递个帖子?”
“这个自然”,宋禀安应下,“可此事恐怕还要请国公出面。”
他正说到关键,骆抒只好解释,“昨日韩国公也一道进宫了,没有见人出来。”
宋禀安脸色更糟,“难道是诚王他怀恨在心,看不惯雨钟兄曾护过李秀迓,想要狠狠整治他一番吗?可是陛下圣明,不会听信一家之言啊。”
骆抒想到昨日呈上去的证据,若那能够证实,几乎能将诚王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她直觉韩雨钟滞留宫中不是因为诚王反击,倒像是陛下在衡量什麽?
头脑理了一番,骆抒清明了许多,“小宋大人,不一定是诚王,但应该与他有关。”
可惜她不能将密信内容告诉小宋大人,否则就是害了他。
宋禀安苦恼着脸,“雨钟兄也未曾招惹过什麽死敌,不会有谁趁此时要他的命啊。也就他那个兄长欺负过他,可韩家大郎也没那个心计,更别说,还有国公爷护着呢。”
他翻来覆去地想,“不是诚王还能有谁?”
昨日在宫里,陛下和皇後还能为韩雨钟找来一群贵女相看,实在不像是被韩雨钟触怒的模样。骆抒猜想,应是他呈密信在前,相看在後,那说明陛下不仅不生气他的举动,反而更加看重他。
那又为何不放人呢?难道是为着失察罪名,训诫一番?
宋禀安在一旁踌躇了几息,叹了口气,“骆娘子,既然此事与诚王有关,就更得把雨钟兄身上的罪名除掉。我今日来寻你们,是为一桩更要紧的事。”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绸缎布包着的物事,“请骆娘子寻个地方叙话吧。”
大理寺不安全,审刑院又被锁了。骆抒只好将宋禀安带回槐叶巷。
到了安全之地,宋禀安这才小心将绸缎布展开,里头是一个绣瑞草花纹的麻纹卷轴,缓慢铺开。
这是一卷麻纸文书,开头是一个巨大的朱红色敕字。正文从左到右写道:具官李秀迓,可授河南府密县县尉。
其後是一段骈四俪六的褒奖之词,赞其“器识通敏,操履谨洁”。文书最下方和背面,密密麻麻盖着数个巨大的朱红色官印,印文分别是中书省印和尚书吏部之印印色殷红,清晰规整。印旁还有多位中书省丶门下省丶吏部长官的签名画押,写明了颁发的年月日。
“这是李县尉的官凭吗?”
宋禀安沉着脸回道,“正是,这就是诚王府找到的铁证,此物是在刺客的身上搜到的。临死前这些人招认说李秀迓让他们事情结束後拿着这个到城南永丰库领饷,连钱库文书也备好了。”
钱库文书不算什麽,要紧的是这道官凭。本朝官员赴任丶考评丶升迁都得用到,官员一旦遗失,不仅补给手续相当繁琐,还会被扣上粗心大意丶丢三落四的评语,这三年一次的吏部考评就与之无缘了。
骆抒虽然不做官,也知道其中的厉害。这也难怪皇城司抓人如此迅捷,有了官凭做证物,李秀迓恐怕是百口莫辩了。
她甚至不敢用手去抚摸这道官凭,“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宋禀安用绸缎中拿出另一个绫锦卷轴,展开来看,“这是我的,上头的数道官印都是一模一样。”
不仅官印一样,就连各部长官的签名也是,几乎没有僞造的馀地。
但在骆抒眼里,也只是几乎而已。
“小宋大人,劳烦你为我点一盏灯烛来。”
宋禀安化身打杂的,毕恭毕敬地照骆抒说的做。因为,若是谁能看穿这官凭的真僞,恐怕也只有眼前的骆娘子了。
很快,一盏灯端了上来,骆抒仔细打量着这上头的官印。各部官印不同,但用的是相同的印泥,颜色丶质地丶甚至其中的纤维感都是一模一样的。
两道官凭上的颜色却有细微不同,一个红色偏黄,一个红中带橘。
但也可能是时长的缘故,谁放得久些,那印上的颜色自然也暗些。
偏黄的是宋禀安那份。
可是细看之下,李秀迓的那份又有些奇怪,按理说官府印泥用的自然是最上乘的,其中的色泽丶丝质都是最容易看出品质的来,可偏偏他的看着太过规整,没有像宋禀安官凭上的质感了。
骆抒这下上手了,她抚摸着官印,感受着手指下面粗糙的凹凸感,这一下又能察觉出两者之间的区别。
再一看两份官凭落款的日子,竟然是李秀迓的日子还往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