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周王二人包房的隔壁间,那桌旁坐着的却是柳剑英。赵延祚轻轻合上门,又坐回椅中,对柳剑英颔首道,“隔壁出来的确实是祝鸿文。”“他来此做什麽?”柳剑英面露不解。赵延祚摇头表示不知:“听门人说,昨日有位姓祝的官人来寻过咱们。那时咱们还在榷场署,回来得也晚,晚间时候他已走了。”原来昨日祝鸿文在榷场码头时,柳赵二人实正在榷场署查访孔拔下属。及至祝鸿文持李允则手令归来,柳赵二人却也已离署。两边皆不知对方行程,倒是完全错开了。“昨天查了一整日,却也是白费力气。本以为孔拔已死,榷场那些小头小吏无论如何也会透露些走私内情,岂料一个个的尽说些废话。与苏家瓷器相关的账簿和籍册竟也是胡乱填的,压根寻不到那接头的走私辽商痕迹…还有那吴老财,人竟像是消失了,难道他还有其他窝点?”赵延祚长叹一声。“昨日一无收获也属正常。”柳剑英将那擦好的枪头放置桌上,竟罕见地安慰道,“我若是孔拔,也断不会让榷场他人经手走私的关窍,更不会在账簿中留下痕迹…你莫急,孔拔死前让我们查“钱”,我们只要抓住这条线索,再盯住吴老财的踪迹,这几天内,定能追到宝图。”赵延祚顿了顿,没有接话。今晨在国信司时,罗文招与柳剑英对于是否调查钱伯谦一事起了争执。自然,柳剑英坚持要查钱伯谦,罗文招则很是不愿,赵延祚摇摆不定。其中缘由倒也简单。机速房坐落东京府,只对中央负责,国信司则是雄州丶环庆丶泾原等沿边地专设,可却都是枢密院辖下。两司行事,无论如何都绕不开枢密院知事王钦若。那钱伯谦与王钦若关系匪浅,国信司若无实据贸然调查,一旦惊动王钦若,罗文招与赵延祚绝不会有好果子吃。最终,柳罗各退一步。先由柳赵二人着便服私访金樽楼,罗文招则在国信司候着,倘若柳赵查到异常,再即刻派人。良久後,赵延祚才问,“你如何确定孔拔说的‘钱’便是钱伯谦?”“你有想过麽,走私铜币的整个链条,我们只剩下铜钱供给这一环没查了。”柳剑英十分认真地分析道,…
周王二人包房的隔壁间,那桌旁坐着的却是柳剑英。
赵延祚轻轻合上门,又坐回椅中,对柳剑英颔首道,“隔壁出来的确实是祝鸿文。”
“他来此做什麽?”柳剑英面露不解。
赵延祚摇头表示不知:“听门人说,昨日有位姓祝的官人来寻过咱们。那时咱们还在榷场署,回来得也晚,晚间时候他已走了。”
原来昨日祝鸿文在榷场码头时,柳赵二人实正在榷场署查访孔拔下属。及至祝鸿文持李允则手令归来,柳赵二人却也已离署。两边皆不知对方行程,倒是完全错开了。
“昨天查了一整日,却也是白费力气。本以为孔拔已死,榷场那些小头小吏无论如何也会透露些走私内情,岂料一个个的尽说些废话。与苏家瓷器相关的账簿和籍册竟也是胡乱填的,压根寻不到那接头的走私辽商痕迹…还有那吴老财,人竟像是消失了,难道他还有其他窝点?”赵延祚长叹一声。
“昨日一无收获也属正常。”柳剑英将那擦好的枪头放置桌上,竟罕见地安慰道,“我若是孔拔,也断不会让榷场他人经手走私的关窍,更不会在账簿中留下痕迹…你莫急,孔拔死前让我们查“钱”,我们只要抓住这条线索,再盯住吴老财的踪迹,这几天内,定能追到宝图。”
赵延祚顿了顿,没有接话。
今晨在国信司时,罗文招与柳剑英对于是否调查钱伯谦一事起了争执。
自然,柳剑英坚持要查钱伯谦,罗文招则很是不愿,赵延祚摇摆不定。
其中缘由倒也简单。机速房坐落东京府,只对中央负责,国信司则是雄州丶环庆丶泾原等沿边地专设,可却都是枢密院辖下。两司行事,无论如何都绕不开枢密院知事王钦若。那钱伯谦与王钦若关系匪浅,国信司若无实据贸然调查,一旦惊动王钦若,罗文招与赵延祚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最终,柳罗各退一步。先由柳赵二人着便服私访金樽楼,罗文招则在国信司候着,倘若柳赵查到异常,再即刻派人。
良久後,赵延祚才问,“你如何确定孔拔说的‘钱’便是钱伯谦?”
“你有想过麽,走私铜币的整个链条,我们只剩下铜钱供给这一环没查了。”柳剑英十分认真地分析道,“钱伯谦开了赌场,又开酒楼,他收铜钱最是便宜,再者,我们之前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情。”
赵延祚:“什麽?”
柳剑英:“这铜币走私,辽为的是军器,那宋这头,是为何?”
赵延祚:“自然是金银。”
柳剑英:“不错。他们收集铜币,融铜炼器,洗成榷货,运往大辽。而後,苏家便拿到了大量的金银。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便可得巨利。苏元立的口供提到过,他得来的金银抽成少许後,便会转给孔拔,那孔拔又是给谁?自然还是给这收集铜币的人丶马大良和其身後势力——也就是那些大相公们。那些大相公们一般珍惜羽毛,就算真有像王钦若这般的,也绝不可能自己与辽国有直接联系,不然被政敌抓到卖国通敌的把柄,便永无无翻身之日。”
“…你的意思是,孔拔所说的钱,才是整桩案子真正通辽的人。”赵延祚顿时明白了,“所以你笃定,就算我们得罪了钱伯谦,王钦若也不敢对我们如何。只要我们抓到钱伯谦通辽的证据。”
“不错。而且我有预感,这金樽楼里,或许还另藏着些更见不得光的。”
***
踏上去往金樽楼三楼的最後一级台阶,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精美的屏风。屏风断了视线,让人见不得後头是何种模样。
祝鸿文与王守义此刻已站在屏风前,却被一看守门子拦下,再不能往前一步。
那门子语气轻柔,话说得滴水不漏:“不是小的拦二位贵客,只是咱金樽楼的规矩,若是没有提前递帖子预留雅间,是不便进去的。”
王守义佯装怒道:“别狗眼看人低,你敢拦我们,知道我们是谁请来的?”
那门子打量着二人身上衣着,似笑非笑:“小的不知。”
“可要是韩相公请的本官呢?你确定要拦我?”一直在旁不说话的祝鸿文出言打断了。他目光炯炯,一开口便一副凛然生威的模样,除了衣着,瞧着着实像个有来头的人物。
先前在金樽楼门口,祝鸿文瞧见了韩府的车驾,此刻便灵机一动,想借韩相公名头先混进三楼再说。
那门子见多了五花八门的贵客,深知有些大人物偏爱低调行事。他略一琢磨,生怕得罪了真正的贵人,态度立时转变,连忙躬身应道:“是小的眼拙,还请两位官人恕罪。里面请,小的给您带路。”
祝鸿文手一擡,冷声道:“不必了。”
可谁料那门子竟跟凑上来,一点儿没下去的意思:“韩相公的雅间在登仙阁,小的给您带路。”
祝鸿文与王守义四目一对,皆从互相的眼中琢磨出了意思:这门子不好糊弄。
三楼布局与楼下大不相同。廊道不再宽阔,反而迂回曲折,雅间分布错落,屋门也都匿在转角,显得尤为隐秘。琉璃盏在墙间次第亮着,脚下的波斯繁花地毯从屏风处一直铺展至长廊深处。尽头处,依稀见得一张硕大白色虎皮悬于墙上,那虎头狰狞可怖,像是活的。
那门子停在了一间包间门口,对着二人行了个礼,“官人,此处便是韩相公的雅间,登仙阁。”
祝鸿文略一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可那门子嘴上应着,脚却不动。
祝鸿文冷声道:“让你退下,你听不见?”
那门子依旧嘴上恭敬,只是怎麽都不退让:“总要见得您二位进去了,小的才能下去。”
这守门的果真还是不信二人。
王守义向来奉行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他一直跟在门子身後,此时朝祝鸿文使了个眼色,缓缓擡起右手,目光已凝在那门人脖颈处。
可他刚打算用力锤下,登仙阁对面的包房门却开了。
“祝兄,来得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