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柳指挥,雄县衙门到了。”赵延祚勒停马车,侧头向後提醒道。柳剑英闻言从车舆中钻出。此时的她已然换了身深蓝团领,额上的孝带也换成了腰间不明显的黑绖。"你在此处稍等,我去递个拜帖。"赵延祚翻身下马,慢步朝那正跑下台阶迎上来的门人走去。一番交谈後,那门人便唤来几名公人,分头张罗——或牵马系缰,或引道在前。二人随着引路的公人拾级而上,穿过影壁,步入衙门内堂。“这公人说,知县出外未归,无法接见我们,我便让他直接带我们去见那位主查铜币走私的主簿。”赵延祚解释道。柳剑英以仅二人可闻的声音道:“我也很想再见见这位祝主簿。”“怎麽?”赵延祚放慢了脚步,“上回文招兄一提及此人,你便格外留意。”柳剑英也放慢脚步,等二人与那引路公人拉开了距离,她这才道:“你还记得在永济驿站,我曾说他车舆里有腐臭味吗?”“记得。难道你怀疑他杀过人?”“骡车有腐臭,也不配合搜查,其中定有隐情。再者,从东京府来雄州,明明不需路过那个偏僻驿站,可他偏偏在那里,而且当时辽谍出现时他也在现场…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些蹊跷…先前我能不去计较,可如今要一起共事查案,对他总得知根知底才行。罗侍禁虽已摸查过,但我们既已来了,不如趁此机会再摸查一遍。”赵延祚的神情逐渐凝肃了,“由你这麽说来,此人确实有些可疑。”柳剑英未置可否:“我也是在来的路上才想到这些关窍。在这个紧要关头,是敌是友,还得再探清楚。”“如此这般…我倒有一计。”赵延祚停下脚步,低头左右看看,找了一石阶,将左手衣袖往那石阶尖角上用力一划。随後望着柳剑英,什麽也没说。柳剑英顿时了然。二人停了脚步,前头那引路公人也只能在不近不远处跟着停了,等在一桥廊前。知道二人是国信司的,公人不好催促。桥廊空荡,时有冷风吹过,今早才入过水的他此时被吹得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公人嘴上挂着笑,心里早就骂翻了天。终于柳赵二人姗姗赶上,赵延祚嘴上抱歉,“久等了。“那公人挺着笑…
“柳指挥,雄县衙门到了。”赵延祚勒停马车,侧头向後提醒道。
柳剑英闻言从车舆中钻出。此时的她已然换了身深蓝团领,额上的孝带也换成了腰间不明显的黑绖古时系在头上或腰间的麻布带子。。
"你在此处稍等,我去递个拜帖。"赵延祚翻身下马,慢步朝那正跑下台阶迎上来的门人走去。一番交谈後,那门人便唤来几名公人,分头张罗——或牵马系缰,或引道在前。二人随着引路的公人拾级而上,穿过影壁,步入衙门内堂。
“这公人说,知县出外未归,无法接见我们,我便让他直接带我们去见那位主查铜币走私的主簿。”赵延祚解释道。
柳剑英以仅二人可闻的声音道:“我也很想再见见这位祝主簿。”
“怎麽?”赵延祚放慢了脚步,“上回文招兄一提及此人,你便格外留意。”
柳剑英也放慢脚步,等二人与那引路公人拉开了距离,她这才道:“你还记得在永济驿站,我曾说他车舆里有腐臭味吗?”
“记得。难道你怀疑他杀过人?”
“骡车有腐臭,也不配合搜查,其中定有隐情。再者,从东京府来雄州,明明不需路过那个偏僻驿站,可他偏偏在那里,而且当时辽谍出现时他也在现场…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些蹊跷…先前我能不去计较,可如今要一起共事查案,对他总得知根知底才行。罗侍禁虽已摸查过,但我们既已来了,不如趁此机会再摸查一遍。”
赵延祚的神情逐渐凝肃了,“由你这麽说来,此人确实有些可疑。”
柳剑英未置可否:“我也是在来的路上才想到这些关窍。在这个紧要关头,是敌是友,还得再探清楚。”
“如此这般…我倒有一计。”赵延祚停下脚步,低头左右看看,找了一石阶,将左手衣袖往那石阶尖角上用力一划。随後望着柳剑英,什麽也没说。
柳剑英顿时了然。
二人停了脚步,前头那引路公人也只能在不近不远处跟着停了,等在一桥廊前。知道二人是国信司的,公人不好催促。桥廊空荡,时有冷风吹过,今早才入过水的他此时被吹得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公人嘴上挂着笑,心里早就骂翻了天。
终于柳赵二人姗姗赶上,赵延祚嘴上抱歉,“久等了。“
那公人挺着笑脸,“无碍,无碍。”
与此同时,主簿厅里。
穿着青袍官服的祝鸿文正在会客事厅的案台上摆弄着香具。他仔细将特地调配的香粉铺到香炉的隔火片上,再用灰押定一定。待那隔火熏香开始往外散发,他将那多馀器具收起。不多时,整间屋子都溢满了浓郁的合药香。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声。祝鸿文收拾下官袍,又扶了扶长翅幞帽,快步走到厅外。
原以为国信司来的会是罗文招,乍一见柳剑英与赵延祚立在那里,登时浑身一僵。
怎麽会是他们?
祝鸿文还来不及想明白,只见那公人躬腰行礼,“人既已带到,小的下去了。”说罢,便离了院子。
待院里只剩下三人,四下里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良久,还是柳剑英先开口,她盯着祝鸿文道,“祝鸿文祝官人,我们又见面了。”
听那女将直唤自己名讳,祝鸿文立马收起捉摸的心思,双手一揖,“二位上官有礼。”
赵延祚手一摆,示意起身:“鄙姓赵,这位姓柳,我们此番来访,想必县令已和祝主簿说明。”
“自然,县尊今晨便已交代于我。我已整理好铜币走私一案的案卷。”祝鸿文手一伸,腰微弯,“赵指挥,柳指挥,还请进去说话。”
说着,祝鸿文作为主人家引路在前,将二人带入会客事厅。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主簿厅除了供祝鸿文与王守义起居的内室,以及办公的书房,专设事厅用于会客。事厅内设雕花主案,左右对称各置两张案桌,右侧案上整齐堆放着一摞公文。
一进门,柳剑英便闻见一股浓郁的药香。她望向那置在正中案桌上的香炉,“祝主簿好雅兴。”
祝鸿文佯装失礼:"哪里。前几日屋子里下了耗子药,这死耗子味儿太难闻,总怕这味道唐突了上官,下官今早便去外面街市买来了这香炉和药材,还望二位上官不要嫌弃。"
柳剑英:“听闻祝主簿以前在药铺帮工?怪不得这药香调得如此雅致。”
“柳指挥谬赞。下官只懂些皮毛罢了。”祝鸿文不愿多说,拿手指向那摆了公文的案桌,"二位请坐。这些是下官准备的此案所有卷宗。摆在最上面的是我拟的两份案情梗概,卷宗较为冗繁,二位可先看梗概。若有什麽需要下官解答的,尽管开口。"
柳剑英与赵延祚相继拿了一份案情梗概,看了片刻,赵延祚接着又去翻看那些正式卷宗。柳剑英却合上那梗概,闭眼沉思起这铜币走私的运作模式。
铜钱收集而後炼化铸器,经由红墙道观转至苏瓷宝斋,再设法洗成榷货,最後偷运至辽境。这整条链路中,铜钱收集与炼铸倒也寻常,从红墙道观出货後以苏瓷宝斋名义进入榷场一环已可确认是苏元立所为。眼下最要紧的,却是查明那最後的也是最关键一环——如何将已洗成榷货的铜器运至辽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