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从未关严的窗户缝隙钻进来,吹乱了周然桌上散放的文件。
几张票据打着旋儿飘落在地。窦微下意识蹲下身去捡,指尖触到纸片的刹那,被周然一把扯了过来。在周然的动作里,她好像发现了另外个秘密。
伴随着一串急速的喇叭声,窦微的思绪被扯回。
出租车在路口停下,司机操着本地口音,“到鸟。”
窦微擡头,一个霓虹灯招牌在夜色里闪烁——“老京味”。她疑惑地看向孟延,“这就是你说重要的事?”
“嗯,给你介绍个人。”孟延推开车门。
推开门後厚重的塑料帘子,眼尖的老板娘立刻迎了上来,“哟,小孟警官来啦!”目光在窦微身上打转,笑容更热情了,“这位是女朋友吧?真水灵。”
孟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握着窦微的手点了点头,“还是老地方?”
“对,他已经到了。”老板娘麻利地在前头带路。
孟延熟门熟路地领着窦微走到店堂最深处一个僻静的角落。油腻的四方桌上,吴耀年已经一个人就着盘油炸花生米喝起了小酒,辛辣的二锅头刚闷下喉,他咂了咂嘴。
“老吴!”
听见叫声,吴耀年擡起微醺的眼,很快站起来,目光越过孟延,落在窦微身上,带着审视。“你女朋友?这就是…?”
孟延点点头,拉开条凳让窦微坐下。
吴耀年热情地招呼,“别愣着,快坐快坐!”扬手朝服务员,“再拿副碗筷。”
落座後,孟延给双方介绍:“窦微,这位是我科室的吴科长,吴耀年。老吴,这是窦微,窦建国的女儿。”
听到科长二字,窦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万万没想到孟延带她来见的竟是他口中市侩丶自私自利的顶头上司。
这细微的变化,被吴耀年尽收眼底。
吴耀年给孟延面前的小酒盅里满上二锅头,调侃道:“小孟,是不是在女朋友面前,没少编排我这个吴扒皮啊?”
孟延尴尬地看了看窦微,又看看吴耀年,一时语塞。吴耀年把酒杯往他面前一推,“该罚!”
孟延端起酒盅,一饮而尽。桌上,老式的铜炭火锅开始咕噜噜翻腾。
孟延清了清嗓子,向窦微解释:“窦微,之前是我误会老吴了。他其实没那麽…”
“没那麽什麽?”吴耀年低头翻着塑封的简易菜单,头也不擡地接话,“没那麽市侩?没那麽贪生怕死?还是没那麽自私自利?”
他自嘲地笑了笑,“人在江湖飘,屎盆子都是别人扣的帽子。”他擡眼,把菜单递给窦微,“小姑娘,喜欢吃什麽随便点,今天我请。”
窦微迟疑地接过菜单,心思完全不在上面。
她之前确实对吴耀年印象极差,听多了孟延的抱怨,甚至觉得吴耀年黑吃黑。孟延和吴耀年聊着分局的琐事,窦微只是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菜单边缘。
直到话题终于不可避免地转到了窦建国身上,窦微才第一次主动开口。
她看向吴耀年眼神带着探究,“吴科长,您也认识我爸?”
“不认识。”吴耀年放下筷子,眼神变得复杂,“但,算熟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孟延一眼。
恰好这时,服务员端着大份现切羊肉丶糖蒜丶二八酱过来上菜,腾腾的热气和碗碟碰撞声暂时淹没了这个话题。
等服务员走远,孟延才压低声音继续解释,“窦微,之前你爸…就是窦叔的案子,最早发现疑点的就是老吴。只是後来他从刑侦科调到了档案科。”他顿了顿,补充道,“算是韬光养晦吧。”
铜锅里翻滚的热汽蒸腾上来,不偏不倚地隔在三人之间,模糊了彼此的视线,只能依靠声音辨识。
墙壁上挂着的旧彩电正播着《鹿鼎记》。画面里,上一集韦小宝正凭借急智和油滑周旋于权贵之间,刚刚助康熙扳倒了一个奸臣。这一秒,镜头却切到他被迫面对刺杀昔日挚友的矛盾抉择。
孟延开始讲述这次去邻城见吴觉明的经过,将吴觉明的话原原本本倒了出来。
“自行车丶蓝外套丶桑塔纳这些细节都和窦建国紧密关联。但…窦叔一直是利落的短平头,吴觉明描述的齐肩长发非常突兀。
”继续说…”吴耀年筷子进锅涮了片羊肉。
“如果采信吴觉明的说法,结合车和衣服,那窦建国的失踪的时间点就很可疑,可能在27号,也可能是29号。而且水库那辆桑塔纳里,可能有三到四个人,其中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