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不是正规军,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审讯,但也知道直接戳破这层纸很可能会让嫌疑人突然失控,更被说现在被绑的可不是他,而是我们。
我下意识往前挪了一点,将薛师傅挡在我身後,果不其然,下一刻,胡绍波阴测测地笑了一声,刀已经拍在了王半仙脸上:“这也是你算出来的?”
这些年来,胡绍波将整个玉泉锦苑摸遍了都没有找到金子,或许他在潜意识里也认定了这件事里存在怪力乱神,竟然一下就接受了王半仙的神棍设定,冷笑道:“你要这麽能算,怎麽就没算出来刚刚敲门的人是我?”
一回生二回熟,王半仙不愧是以後要做心理咨询的人,这次迎着刀脸色变也没变:“正所谓天机如镜,照多蒙尘,我就算是会算也不好天天算,否则运随念转,成天担惊受怕,霉运也会找上门的。”
我:“…………”
认识以来头一回,我切实感受到了王半仙的高学历,一口气久久悬在喉咙口,感觉好像过了一整个kpi考核月那麽久,胡绍波才把刀放了下来:“也就是说,雷子现在也不知道东西在宋家人手里?”
竟然真的上鈎了!
我震惊之馀,赶紧给王半仙搭戏:“大哥还好你没前两天来,精得很那些警察,成天给我打电话问来问去,还跑来我家里搜了一圈,我就怕他们起疑心,别房子都买了,那点金子还得充公。”
胡绍波若有所思,我意识到转机来了,心情也在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陆队曾说过,杀害宋莹的凶手必然曾经进过宋莹的屋子,擦掉所有血迹,换言之,如今的胡绍波正和多年前的胡绍波身处在同一空间。
那个曾经的凶手,返回了“案发现场”。
又是一阵让人大气都不敢喘的沉默,我看出胡绍波已经被我们说动,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一把宋莹能帮我们,开口说道:“大哥,要真是你干的,也就容易了这事儿,警察现在就是因为找不到凶手一直在这儿跟我们耗着,我们也拿不到钱,说不好让他们再查下去,宋家人心理素质不好,还会被发现金子一直藏在他们手里,到时候谁都没得玩。”
胡绍波看我一眼:“你想怎麽样?”
我深吸口气:“大哥,要不你就把你当年怎麽干的这事儿跟我们说了,我们现在和那些警察熟,旁敲侧击地让他们往这个方向查,反正大哥你都这麽长时间没露过面了,到时如果出了通缉,你就把你鞋子衣服往钱江旁边一摆,上头弄点头发什麽的,让他们以为你跳江了,把这案子一结,我们拿到钱就和你分。”
当了这麽多年警察後备役,我还是头一回用上犯罪分子的反侦察思路考虑问题,紧张得手心冒汗,心里已经想好,不论怎麽样,这麽离谱的建议还是得我来提,毕竟是我要报警,也是我把人引来的,不论怎麽样,不能让薛师傅和王半仙在我这儿见血。
万一胡绍波真的当场发起疯来,我就算是把另外一只手扭断也得把他按在这儿。
我暗自下定决心,已经做好了迎着刀一头撞上去的准备,却不想胡绍波思考了一会儿,最後却只是问了一个建设性的问题:“那我怎麽知道你们三个不会跑?”
我:“……”
直到这时我才後知後觉,一个脱离现代社会将近三十年的人,或许在他熟悉的情境里可以如鱼得水,但一旦出现了变数,恐怕连个十几岁的孩子都能把胡绍波给骗过去。
“他房子都买了,忽然跑了不是更奇怪?跟直接报警,让警察上门有什麽区别?”
薛师傅这时也不再沉默,像个真正的大佬一样淡淡地把人往沟里带:“你知道现在的黄金有多贵吗?我们三个在来钱安前就想好了,只干这一票,所以还在这儿找了工作,要是我们忽然跑了,警察必然会起疑,重新啓动调查,到时候煮熟的鸭子飞了更是得不偿失。”
短短半小时,我们三个就在王半仙的包装下成了卧薪尝胆十年的贼首,眼看胡绍波没立刻答应,王半仙立刻用上了销冠的杀手锏:“要不信大哥你看我们手机,看我这兄弟的,他现在天天和警察还有宋家人打电话,弄的我们天天担惊受怕,大哥你只要给句准话,我们就能把警察打发走了。”
王半仙话讲得“诚心”,但我心里却很清楚,胡绍波能够三十年不被找到,平时肯定是不用智能手机的,更不要说他连金属探测仪用的都是多年前的老货,真要把我们的智能机交到他手里,他估计都用不明白。
这种事儿就是撑死胆大的,王半仙敢演,就是料到了对方敢信,而果不其然,胡绍波只是看了一眼我们扔在地上的手机就说:“你们不要耍花样,三十年了,这麽多摄像头都没能拍到我,没有警察能抓到我,他们也护不了你们一辈子,要是让我发现你们在骗我,你们的下场会比宋莹还惨。”
说罢,胡绍波沉默了几秒,阴鸷的脸上竟是忽然浮上了一丝怪异冰冷的笑容:“我也是真没想到,这个臭娘们眼睛这麽毒,我这麽多年装成谁都不会被人发现,可只有她,竟然让我栽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