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电报呀,大明是长子,这麽重要的事情不应该通知长子吗?”
“单位那边当天就要妈定人选,你以为电报就来得及吗?等你们收到电报,再办完离婚,黄花菜都凉了。”
“黄花菜怎麽凉的?你说凉它就凉了?还当天就要定人选,规矩是人定的,长嘴是用来求人的,只要求了人,什麽不能改?你哥这辈子就因为一个工作,受了多少委屈?你们生病,医保报销後还有企业报销,里外里根本花不了多少钱,我们呢?你们有住房公积金,一辈子干下来,少说也得攒个十几二十万,我们呢?”
“怎麽,意思是我欠你们的?”
“你欠我们的多着呢!”
大美是很有素养的人,反正我从未见识过她如此狰狞的面目,就连说话的分贝都是笑笑没有领教过的,当然这已经不能称为说话了,而是嘶吼,她指着王莉的鼻子嘶吼。
“我欠你什麽了?你算什麽东西啊我欠你?接班这件事,我哥和我姐都没说什麽,却成天让你搬来倒去。我就接班了,怎麽了?我运气好,就得我接班,怎麽了!不服告去!我告诉你王莉,这些天我一直在怀疑一件事,我哥身体向来很好,怎麽会突然倒下呢?是不是谁惹他生气了?他一定是被人气成这样的!”
两个人突然扭打了起来。衆人猝不及防,还没我和笑笑反应快。大美的衣领被拽脱了线,王莉的头发被拆散了架,笑笑趁乱朝王莉的胸口窝了一拳,衆人一拥而上,老太太崩溃的制止声淹没在一片混战之中。
我不太确定王莉和大美两个人究竟是被大家拉开的,还是她们因为耗尽了体力最终选择放过彼此的,又或是老太太的哭声太让人揪心了,她们出于不忍,暂且搁置了未爆破完的愤怒。反正屋子里最终还是安静了下来,只有战斗过後不寻常的喘息声继续传递着危机。
“别人家生了七八个照样和和睦睦,我就生了你们三个,都能闹得鸡犬不宁。真是做了孽!长寿有什麽用?长寿就是遭罪!”老太太随手抄起一件沙发上的衣服擦眼泪,我给她送来毛巾,她恨恨地把毛巾从我手里扽了过去。
要不说铁打的刘桂兰就是牛呢,哭成这样还能这麽有劲。
大美顾不上整理扯松的衣领,含着眼泪说:“妈,我只是在讲道理,这些年也该我讲讲道理了。说实话,我这辈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接您这个班,您知道这正式工的身份让我欠了多少人的债啊,这些年我人丶物丶钱,都没少往里搭,虽然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怎麽对不起他们,但该不该我做的我也都做了。孟磊买房,他爸妈没给他出一分钱,但我这个做姑姑的,这些年陆陆续续借给他能有三十多万,他至今连三分之一都没还上,这些您都不知道,因为轻易我不会跟您说,只想着力所能力及地帮您分忧。我哥这次倒下,我没少往医院跑,可最後换来什麽了?人家觉得我应该的,我欠他们的这辈子都还不完呢。”
笑笑抽出两张纸巾塞到大美手里,让她擦眼泪。
“妈,既然今天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就不妨多问一句,我要您亲口告诉我,我到底欠不欠他们的?”
所有人都在等着老太太的回答,但刘桂兰只是一味地沉默,好像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应对方法。
大美猜到自己等不来母亲的答案,扭头看王莉:“你们走不走?”
王莉叉腰怒道:“我们凭什麽走?老太太家就是我家!”
“好,那我走。”
说完,大美气势汹汹地离开了,陈均和笑笑这两个小跟班也尾随着出了门。
大芳紧跟着站起身,语气倒是很淡定:“妈,我也先回去了,今天的事您好好想想吧。我嫂子有钱,有钱就别惦记别人家的钱。还有,您别想着偷偷接济他们,您手里有多少存款我很清楚,这钱您自己留着,我们谁也不花,因为谁也没有这个资格。还有孟磊,你很多年没回来了,多陪奶奶聊聊天吧。她一手把你带大的,她八十二了。”
大芳眼神示意我们走人,老太太却叫住了她。
“孟菲呢,你们跟她说了吗?她是打算跟家里这些人老死不相往来吗?”
大芳回头瞥了王莉一眼:“我说要通知,我嫂子不让。”
老太太沉沉叹气,下达命令:“得让她知道,听我的。”
“行。”大芳临出门前留下一句话,“我妈情绪挺激动的,你们别留她一个人,给看好了,要是有个什麽闪失,我跟你们算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