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你舅吗?”
“跟笑笑去过一次,护工对着我们发了半天牢骚。”
“对你舅妈有意见吧?”
“不然还能有谁?”
“我就知道。”
“笑笑当时就要去找舅妈理论,被我给拦住了。只能说幸亏老太太没看见我舅的样子,不然又要亲自上阵了。”
为了避免老太太再去医院受刺激,大家骗她说大明还在ICU,暂时见不到。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她才食欲不振呢,她总担心儿子不在了,所有人都瞒着他,所以时不时就要跟我确认——你舅真在那个什麽U啊?我说是,过一阵子您就能看见了。
“等会儿我炖些牛肉给你舅送过去。”大芳喃喃道。
吃早饭的时候,我想起了老罗昨天说的话,便问:“妈,你们打算追究郑峰的责任吗?”
“追究什麽呀?追究就得闹得全单位人尽皆知,你姥姥只要一下楼,保准有人跟她提,钢铁家属楼那边现在全是退了休的闲人,嘴可老快了。”
我松了口气。
但老罗却说:“我还是觉得应该追究,至少也得让郑树海知道他儿子做了什麽吧?你们啊,还是不要把妈想得太脆弱了。”
大芳恼了:“行了,别哪儿都有你,弄得好像自己多会办事一样。”
老罗不敢说话了,闷头继续吃早饭。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没承想快下班的时候竟接到了大芳的电话,让我去姥姥家吃晚饭,她跟大美已经齐聚在老太太那边商量找郑树海谈判的事了。
怎麽又变卦了呢?
我重新不安了起来,原定好的跟方舟的约会也随之取消了。
还没进门,我就听见了笑笑舌战群儒的声音,这声音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停止。我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除了王莉和我的姨父陈均,大家都到场了。
我挤在角落认真地听了一会儿,大概弄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有熟人向大美提供线索,说大明脑出血前不久曾在菜市场跟郑峰吵了一架,两人还动了手。那人表示如果大美想追究责任,他那边会帮忙提供人证和物证。大美没了主意,因此一个电话打给大芳,姐妹俩商量的结果是暂且不惊动任何人,以免老太太受到刺激,但这件事却被笑笑听到了,笑笑自作主张跟王莉说了,王莉急不可耐地找到老太太,要她帮自己出面,找郑树海要赔偿。老太太能怎麽办呢?慌忙之下只好召集两个女儿过来商量。大美知道是笑笑告的密,气得破口大骂。
但笑笑有她的理由:“你们想保护姥姥,什麽都不让她知道,可实际上保护得了吗?舅舅的事儿你们瞒住了吗?就算我姐不透露,姥姥也能从别人嘴里问出来,到时候不还是照样难受嘛?这件事也一样,你们明知道舅妈因为不舍得继续花钱一直想放弃舅舅的治疗呢,所以迟早她还会跟你们张口借钱的,你们可以不借,但姥姥做得到吗?姥姥手里就那点存款,凭什麽捐给她家呀?现在事情有了转机,既然有责任人,该追究得追究啊,说白了现在钱才是最重要的,有钱舅舅就还有希望,否则你们就得去跟王莉讲良知,她有良知吗?”
从衆人的反应中,我看到了笑笑的两张“支持票”——一个来自老罗,一个来自刘桂兰。
“笑笑说得对,”刘桂兰长叹一口气,“你们老瞒着我干啥呀?是看我老了,还是觉得我要死了?”
“妈您别这麽说。”大美服软了。
“可你们谁不是这麽想的呀?以为我小老太太在世上没几天了,兴许瞒着瞒着我就死了,正好也就不用跟我交代了,对吧?”
大芳坐到老太太身边说:“我们真不是这个意思。您也知道郑伯伯跟我爸他俩。。。。。。唉呀,我们是不想再揭您的伤疤。”
“都多少年的伤疤了,也该好了。而且一码归一码,咱们又不是没事找事儿,他们有错在先,该赔偿得赔偿啊,实在不行就去法院,国家总得给咱们个说法吧?”
大美却还没消气,手指头狠狠地戳向笑笑的额头:“陈笑笑,你真是不干好事儿!”
大芳朝我使眼色,我立刻会意,拉着笑笑说:“走,姐带你吃好吃的去,咱不跟他们惹气。”
笑笑一改方才嚣张的气焰,顺从地跟我出了门,一句话也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