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应明的脸色变得铁青,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双拳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但是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异样,人们被这恐怖的景象惊到忘记了呼吸。
枪声就在这时传来。子弹划过空气,直直钻入褚绍伯的胸膛,钉入木板。不待那些日本宪兵反应过来,人便没了气息。
一时间,负责警卫的日本宪兵和警察乱了阵脚,纷纷举枪朝子弹方向还击。但徐应明的大脑却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车队和日本人是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那开枪之人有没有躲过追捕,只是在人群逐渐散去後,她独自一人茫然地走在街上,眼中流下悲戚的泪水。
岩崎公馆里,村井骏正在向岩崎隆司汇报着虹口公园失败的行动过程。
“村井君,”岩崎隆司盯着面前的人,有些气恼地问,“你不是保证过,有宪兵队在场,绝对能够用他引出其他同党来吗?”
“或许我们都猜错了,共党根本就没有计划今日营救,”村井骏说,“甚至有可能都没有来到现场。”
“那你告诉我,是谁开的枪?”岩崎隆司沉着脸问道。
“人跑了,宪兵队和警察没有抓到,问了附近的居民,也没有见到过可疑的人。”
“共党没抓到,人还死了。”岩崎隆司烦躁地扯了扯领子,皱眉靠在沙发上,喃喃道,“我们难道真的就一点收获都没有吗?”
村井骏想了想,将手上的文件夹递到岩崎隆司面前:“岩崎君,看看这个。”
“这是什麽?”
“我的手下方才提交的报告,”村井骏说,“物证科检查了那枚子弹,7。7毫米口径九九式步枪,共党那边几乎没有。”
“你的意思是,不是共党动的手,”岩崎隆司陷入沉思,“还是说,在我们内部还有奸细?”
“都有可能。”村井骏说,“我们不能因为抓了一个褚绍伯就放松警惕。”
但是褚绍伯的死只是一个开始,日本人对于抓捕“候鸟”行动的失败感到极其愤怒,报复的火焰烧到法院。
黄汝琼的死讯传来时,徐应明伏在办公桌旁抄写电文。
孟莘神色匆匆地走过来,不久前他终于如愿被提拔成了副科长,顶替了杨惟义生前的位子,手中的权力却比他大了不知多少。
他小声对徐应明说:“76号行动队方才不久带人炸了第一特区法院。”
徐应明头也不擡地问:“你和我说这些做什麽?”
“那黄行庄科长家的妹妹不是你的朋友吗?就是那个,黄汝琼,”孟莘语气有些急切,“邓叔谧带着人往法院投掷炸弹,结果误伤了人家黄科长的亲妹妹。” “你说什麽?”徐应明忽然看向他,笔尖墨水在纸上洇了一片。
“在仁济医院,没抢救过来,死了。”孟莘叹了口气。
徐应明怔了怔,推开他向外面跑去。
仁济医院的大厅里,黄行庄正死死地揪住邓叔谧的领子,手枪抵在他的额头上,满脸的愤怒和恨意。
旁边已经围观了许多人,但都远远地站着,谁也不敢上前拉架。
“你杀了我也没用,”邓叔谧虽是被枪指着,却平静地开口,“人已经死了。”
黄行庄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他充血的眼睛狠狠地瞪着邓叔谧:“你为什麽要杀她?你凭什麽杀她?她什麽都没做!”
“我说过了,只是意外。”
“意外?”黄行庄冷笑一声,“整个第一特区法院那麽多人,其他人都只是受了点伤,怎麽偏偏就她一个人丢了性命?”
邓叔谧缄默不语。
“你说话啊!”黄行庄大吼道。
“黄行庄,我只是在执行任务。”邓叔谧终于不耐烦了,“念在你妹妹死了的份上,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你若有意见,直接去找李主任说。”
“闭嘴!”
几乎就在同时,邓叔谧一个擡手卸了黄行庄的枪,甩在地上,两人扭打在一起。
“住手!”
徐应明刚踏进医院,就见到这两个人,她连忙冲上前,举起枪厉声道:“都给我住手,否则我开枪了!”
终于是停了下来。徐应明冷着脸看了看浑身狼狈的两个人,从中间穿过,径直向楼梯走去。然而在经过邓叔谧时,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一巴掌重重打在他的脸上。
邓叔谧看着她阴狠的神色,低下头,什麽也没说。
徐应明不再理会两个人,她让护士带她去了黄汝琼的病房。
少女静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已然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