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个具化体一样。
“我尝试与你的朋友解释,可他们不愿放人。为首的人说,你是她的师兄,怎麽处置她,由你来决定。”
扣住李鹤各处灵脉的锁逐渐收紧,拗进皮肤深处,深红色的血缓缓溢出。
“太贪婪了。”李鹤突兀地说。
往灵脉深处徐徐移动的锁,顿然停住。
村长表情一凝,食指用力到微微蜷缩。
一股极强的力量,阻止了锁的前进。不是灵力,也不是符阵。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压制,无法抵抗的力量。蓦地,仿若一根银针歘得穿透他的头颅,他僵硬地低下头,去看被他锁住的人。
神智。
嘭!
哐哐当当!
锁链炸裂,砸在地上。
方才地上被他钳制住,即将剥去灵智并加以控制的人,在一片炸起的灰尘中,飞叶枯藤包裹着他。“李鹤”擡眼望去,冰冷无情,同方才幻象中,荼礼擡起眼的眼神如出一辙。
村长一手捂着不断往下坠的脸,一手接着从脸颊流到下巴,最後聚集滴落的血。
几乎是只靠着几根血管挂在脸上的眼球转了转,一凝,对面的“李鹤”终于变成了荼礼。
“我们见过。”村长说。
荼礼点了点头,“早上,你为我指了木器社的方向。接近午时,你目送我出了村。”
“找到了吗?”
自然是说她回镇找灵智的事。
“托你的福,一无所获。”
哒!
一只眼球掉落在地,弹了两下。
荼礼默默看着,眸光沉沉。
“你在等什麽。”村长问。
“等你死。”荼礼说,“等叙旧。”
她一下回答了两个答案。
村长笑了笑,另一只眼也掉了下来,腿骨融化丶瘫软下去。他的喉中堵着什麽,或许是松落的牙齿,缩回的舌头,说起话来闷闷的,像是从罐子里传出:“您也很贪婪。”
“贪婪于结果,又贪婪于过程。”
徒然,他的声音清明起来,没了含糊温吞的样子。
“因为这是我们的共性。”
荼礼敛眸看去,只看见一滩融化成褐红色的肉,与散落其间,或旧或新的白骨。默然间,黑沉的天褪去,发不出月光的明月散落成星辰,她腿一软,向後倒去,被人稳稳接住。
一阵熟谙的味道顺着肢体动作徐徐传来,她的腰上被一个东西硌了下。
荼礼抓着李鹤的手,转过身,看见他笑着,递过来一块不规则的石头。
“这个,应该如何是好?”李鹤问。
荼礼看着他,想了一会,叹气似的:“如果我说,把它放回不周山呢?”
李鹤愣了愣,声音有些发干,“来头···这麽大啊。”
不周山,是坐落于中原与西北城域交界处的,上彻云霄下饮九泉的石山,虽表面葱绿连连,内里却拥有着无数个由下至上丶复杂无比的溶洞。这些溶洞像这座山的器官一般,规律地存在丶运作,维持着山的一切。
然而,不周山令人敬畏,不是因为年龄或是人们来由全无的信仰,而是它,是石型具化体的本体
从古到今,人类所知的具化体中,唯一不被称为‘神祇’的。
这是因为,在一千年前,神祇试图统治人类,英雄誓死抵抗的最後一段时日中,石型具化体站在了人类的利益面前,将自己的神智交由人类,并增强自己的本体与天联系。同时,设下一道天穹同地面的屏障,将天与地割裂开来。
因屏障而分裂的天地间,出现一处无四季轮转丶时间流逝丶风光水土的空间,名为无间。山毁天亡,所有神祇会坠入无间之地,无法摆脱,人类社会也因此陷入永无止境的黑暗之中。
无法感知自己的存在却仍然存在,无法知晓时间而显得永无止境。这样的地方,令所有神祇恐惧丶却步,也因此被当成惩戒之地。五十年前的衆神之战,被讨伐的海洋神祇与植物神祇便被关于此处,以近乎永恒的时间。
人类以不周山的存亡为筹码,毁山为後果,使神祇大势全退,并约定永不踏足人间。
如果真要反驳具化体全是极端丶疯狂丶贪婪的,那石型具化体丶不周山就是最好的反证。
曾几何时,一个具化体违背着自己‘种族’的本性,站在了人类利益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