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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风（第2页）

李鹤咳了一声，蛮不好意思的声音从低着的头下传出来：“好像···踩到什麽，滑到了······”

闻言，荼礼终于把嗅觉从被震裂的五感中拼出来，淡淡的丶因为某种特殊方式而被加倍发酵的浓烈气味缓缓游到鼻腔。

李清许在旁边捂着鼻子：“哪来的狗屎···”

李鹤身後的衆弟子：“······”

江洲和馀淼各自退了几步，十几人在李鹤周围呈圆弧状排开。

安静，沉默，鸟飞山林的声音一清二楚。终于，噗呲一声，荼礼偏过头，远离了李鹤的重灾现场。

李鹤悲伤道：“连小礼都嫌弃我。”

最後就是，李鹤用自己新开发的息壤火术，把湿狗屎烧成干狗屎，一脚踢下了山崖，遭到了同门弟子的再次嫌弃。

李鹤有些郁闷，不过更多还是高兴，毕竟荼礼不仅在他面前笑了，还在之後告诉他，其实那块石头只是石化体般若本体的一个部分，可以当做神智之身，在察觉到福陵堂对它的限制没了，化为了其他的东西跑了很正常，不用担心，她也是考虑不周，李鹤这才放下心来，开始问她和李清许这一路上有没有什麽好玩的事。

荼礼几百年没怎麽和人，或者别的什麽说过话了，要和人谈趣事还是闲聊，已都不大习惯自在了。荼礼用念文章似的僵硬语调交代了一路上她们遇见了什麽，做了什麽。不过几刻钟，就讲完了。李鹤又问，这几天她在做什麽。

钟行那边，海洋神祇还是没有告诉她她最後到底要做什麽，于是她也就没有具体的事要干。不过前些日海洋神祇不知道脑子抽哪根筋，把灵智感知方面的事教给了她，所以她这几日一直在找李清许的剩下半块灵智。

“进度如何？”李鹤问，“需要我帮忙吗？”

荼礼摇了摇头。

李清许的灵智被阵法吸走一半後，就留在阵法之中。後来村长模样的仙人死了，那阵法也破了，上面的灵智便融进了山上的草木之中，当然，那只是大部分。小部分由于风丶动物之类的因素，送往了不同的地方，有近有远，有多有少。

荼礼神智之身的这几日，倒也没多掩饰，可以说是光明正大地出去，连曲正源都找了个机会，私下问她不怕引起怀疑吗，她直说又没拦着他们跟着，还说：

“不妨你让钟行跟着我？”荼礼面无表情道：“这样总行了吧。”

曲正源：“呵呵，你只是想找个苦力吧。”

钟行自然是不可能跟着荼礼走南跑北，因为这不仅不会有任何酬劳，还有可能得到满心不爽。

从那座山传出去的小部分灵智，大部分在附近的旷野上，小部分则安稳落于村落之中。

荼礼的灵智感知毕竟是刚习成，算不上厉害。村落中的人类难免会多，其灵智自然也会影响到荼礼探查。其中某个村落，由于靠海，渔业繁盛，每个屋子每个人都带着浓重的海腥味，让荼礼不得不在此多费时间，住下了两日。

虽然有时候会遇见满地都是海水和鱼血的情况，鱼腥味也时常冲鼻直上脑门，但荼礼却觉得这两日并不算难过。

收留她的人家拥有这个小渔村十分普遍的家庭结构，一夫一妻，无老人，两个孩子。

妹妹时常对她的眼睛十分好奇，哥哥则是担心地问她是不是家里人抛弃她了，而这两位善良丶心如潮水纯净的孩子的父母，则是两天皆做了鲜肥嫩口的鱼给她吃，有时是清蒸，有时是红烧。

最後一晚，她终于在海滩一个趴在石头上晒太阳的海星上，找到了李清许的灵智。她告诉那一家人，她要走了。

哥哥说：“你是散修吗？”

没等荼礼回答，妹妹就好奇地问：“散修是什麽？”

“一个很厉害的职业。奔走天下，行侠仗义，简单来说就是在锻炼自己的同时，也在帮助他人。”

其实後面的简单版用来解释门第修士也是可以的，沿海的小渔村没有那麽多道人修士，他们更多是对大海的梦想与敬畏。

妹妹嘴巴哦成一个长长的圆，“那我们也是散修咯，我可是天天都在帮助人诶，是吧姐姐？”她转头，眼睛亮亮地看向荼礼，期待着回答。

荼礼笑了笑，低头从衣袖里拿出了几个形状如耳的海螺，有的颜色像落日晚霞，有的像大海与蓝天。藤本植物穿过的小孔被细细打磨过，切口是润滑的白。

“诶，给我的吗？”妹妹惊叹着，双手接过礼物。

哥哥和父母也都一脸欢喜地接过。

不过沿海村落最不缺丶最常见的，不就是贝壳海螺吗？几人收到这样的送别礼，却没有一丝的不满，尽是喜悦。

“让我听听大海的声音。”妹妹把海螺口对着自己耳朵放过去。

哥哥笑着道：“小傻瓜，怎麽会有呢？”

“诶，真的有大海的声音诶？···”妹妹先是惊喜，後来扬起的嘴角慢慢落下，变成了疑惑的表情：“感觉也不太像啊···”

闻言，哥哥和父母也放上去。

确实，海螺里破天荒地出现了某种声音。

这声音仿佛在他们覆上耳前就已存在，在褪去耳後依然不会停止，经久不息一般，却不属于他们赖以为生的大海，而是一种距离他们十分遥远，却又十分熟悉的声音。

不疾不徐，清新透雅。像舀米时，多出的米从瓢跑出，落回米缸的声音，但这又太短。

比起舀米，更像是海边的树，被风吹动时晃出的打叶声，只是，还是不太对味。

要更浓重，却不显得浓厚，要更轻灵，却不显得缥缈。

荼礼露出淡淡地笑：“风过山林，万叶齐唱，千木共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