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他们问了许久,才知道是说她爹的腿。”
几个长辈找人询问才知,她爹掉沟里时摔断了腿,人拉起来的时候,半截腿就没见着,以为和泥里了。
本就不好找,加上那男丁德行一般,坏了几辈的规矩,要自己将菇全采了去卖,一群人将尸身拉上来擡回去已是仁至义尽,又哪里来的多馀力气去找腿?
长辈叹着气,自觉有些理亏,匆忙点了人去找,边安抚那女孩,叫她别再叨叨有的没的了。
本来以为这事大概从沟里的泥中找出那条腿就完事了,长辈摸着自己的胡须慢悠悠等着,等着等着,等来了一无所获的消息。
也不全是,沟附近上山的一条路上,还有几根狼毛。
老人家几个差点把自己毛拔了。
结合失踪的腿,绝不会出现在山脚处的狼毛,以及女孩疯癫的模样,那几分说辞,竟有了些可信之处。
当然,前提是,山有灵。
恰好,他们都认为山的确有灵。
他们认为是那男丁上山采菌,坏了入夜不上山,有福不独享的规矩,山派了使者来惩戒他,仁慈地放过了他年幼的女儿。
女孩她娘找女儿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着了,还一并纳下了一个犯山之贼的罪名,到了现在,出门都只能走小道。
先前他们说到女孩她娘脾气暴躁,女孩还一句话秃噜不完整,李鹤就隐约有了猜测,这会大概是证实了。
他心中对那女孩她爹腿的去处或多或少有点头绪,刚想着,身旁的人便放下碗筷,站起身,用着李鹤教她的姿势,抱了抱手,轻轻走了出去。
甚至都没等主人回话。
看来是教漏了一半……李鹤心想。
“方才在街上,我给她买了许多小食。”李鹤解释道。
村长噢噢了两声,筷子从荼礼的碗口移开。
李鹤垂下眸,扒了几口饭後,说:“明日按检查约定,我们会在山脚转一圈,若没有毒物,我们会当日上山,今晚万分感谢;如果发现了毒物,我们会在这村中待上两天…”
说到这,他问道:“村中可有客栈?”
“…有是有,”村长说,“但你们在这住下就行!”
李鹤摇了摇头,拒绝了,温声道:“这是规矩。”
村长张着嘴张了半天,最後点了点头,“那饭後俺领你过去。”他拿起桌上的酒盏。
李鹤也同时端起桌上的酒盏,隔空一敬,仰头饮尽。
临近亥时,李鹤进了村长带着来的客栈。
“我放了行李就去找她,不用担心。”李鹤一步台阶三停步。
村长苦口婆心说,“那你等会没找着她,一定要来找俺啊!”
这话听起来有点怪。
村长自己可能也意识到了,补充道:“俺们帮你一起找,啊。”
李鹤哭笑不得,“行,快回去吧!”
村长走了几步,回头望他。
李鹤大挥着手。
又几步,又回头。
依旧挥手,同时,转身走进了客栈——旁边漆黑的小道。
近亥时三刻,家中门户响起了三声规矩整齐的敲门声。
家中已是许久没人来过门了,大门老旧破孔,漏着些风,家中人拖沓着步子走来开门,迎面一张温和有礼的笑容。
青年白衣背青囊,乌黑长发一丝不茍束起,银冠裹挟一处。他躬身作揖,温声道:
“更深叩扰,多有不敬。”
他看见荼礼从妇人的身後探出头。
“恳请借塌一宿,来日谢礼定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