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只来得及听见一声“走”,下一秒,方才在李清许眼中还如远方群山一般模糊的屋舍,此刻就看得十分清楚了。
荼礼拍了拍藤蔓上的小花苞,藤蔓前端快速扭动了几下,好似一个得了糖的小孩,就原路返回了。李清许回头时,她正跟只能见着个影的绿尾巴挥手。
李清许犹豫了下,想学着她的样子挥手,结果刚一举手,荼礼便转过身,两人视线碰个正着。举都举了,李清许朝荼礼挥了挥手。
荼礼笑了笑,须臾,她朝前走了一步,掂了下脚,带着毛件的手就握住了那只正在挥动的手。
李清许被拉得踉跄一下,跌了一步才跟着荼礼朝屋舍的地方走。
“万物皆有灵性,拜托了事情,那道谢和送别就不能少。”
李清许看着荼礼乌黑的後脑勺,笑着说:“小大人。”
她一只手同荼礼握着,另一只则把着肩上的行囊。因轻微虚浮的步子而造成的颠簸中,一个东西反反复复硌着她,是荼礼送给她的木雕小树苗。
“那我是不是也要跟那个小树苗说谢谢?”李清许问。
“我说过了。”荼礼说。
“是吗,”李清许扯了扯布带子,调整了肩上行囊的位置,认真地说:“回去後我要好好再道声谢。”
荼礼偏过头,看了她一眼,“随意。——到了,屏吸。”
李清许立即照做,然後看着荼礼的手势,匍匐于地,进了这个,被她们来时的镇子称为外出务工的‘圣地’的村子。
“年轻人回来了,老人却几乎不见了,照理说,他们离乡是为了钱财与学识,回来可能是为了发展故土,也可能是混不下去了选择啃老。可现下不仅是没有老人可以啃,整个镇子的经济这几年似乎也一直停滞不前。”
李清许刚洗完衣服回来,看了眼指腹上泛白的皱纹,随後双手向後往身旁两侧撑去。
若是有心人来看,就会发现荼礼方才便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好似只有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她的身体以至于内心的有些东西才能一直保持着。
李清许见她模仿她的动作都没啥反应,独自失落了一会。
“那些人,出去做工的地方有规律吗?”
荼礼问着,手收回一只,身体朝一侧歪斜。
见状,李清许也赖皮鬼似的学,嘴上没耽误地回答:“有啊。应该说,其实都不用看什麽规律,因为他们去的,几乎都是一个地方。”
她说话期间,荼礼又将方才收回的手继续撑着,换成另一只收回,身体旋即朝另一侧歪斜。
李清许照学。
“是哪?”
又一边收,一边撑。
继续学。
“从镇口出去,西北方向五十里,翻过一处山丘,再往西南方行十里的村子,叫做清水寨,被他们称为外出务工的‘圣地’呢。”
荼礼双手往腿上交叠一搭,示意消战。
巧眉轻隆,她问,“为何不直接向西?”
“直接往西的路上,有一条终年湍急并且不结冰的江水,那个村子正位于这条江水的上游。走山路就可以避免渡河。”
仿佛一根箭矢从前脑贯入,後脑穿出,简易的地图浮现在她眼前。
那条江水从西南部的高山冰雪融化而成,一路往东南部流去,并形成多条分支,给沿途村落带来不少水源与经济。但她知学习时间不长,又未曾了解过地理方面的知识,以至于东南部的一片区域呈现空白状。
而这块区域自然也包括了这条江水下游所经的地区。
李清许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失焦,刚要起身喊她,面前这个小孩肩膀一抖,回了神,马不停蹄问道:“这条江水的下游,经过了哪里?”
“我找不来地图呢···”李清许苦恼道,“经过的什麽村落镇子我肯定是不知道的。”
“不过这路上有一个很有名的山,历史悠久意义深远,叫不周山。”
现下,她们已然进了这个清水寨。只是这个地方虽然屋舍虽多,却十分安静,没有人声,没有炊烟。
荼礼带着她往小道走,进了一个几乎完全没有人气的屋子。
李清许扯下浑身衣服,外着中衣瘫倒在地。
显然,她里层的衣服都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