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洲见他沉默了,一下知道他在想什麽,骂道:“别一天天净想晦气的。他不会有事的。”
看来就是对方生死未卜咯。曲正源想,随後,那时时隐约泛着疼痛的身体突然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他先前从未有过,然这感觉却不是难受,于是他细细感受了一番,直到这感觉在脑中能形成大致的情绪与文字。
那大概是一种劫後馀生的喜悦之感,曲正源张口,想要把那形成的文字说出来。
可那文字仿佛写在了被水浸湿的纸上,叫人难以看清。
“什麽?”江洲问。
曲正源眨了下眼,刚刚自己说的话到现在都有点懵圈,于是再次整理了下语言,道:“感觉,感觉上来说,他肯定还活着。”
“莫名其妙,”江洲说了句,“算借你吉言,他一定是活着逃出来了。”
曲正源原本以为他们只是顺道带着他回到中原,就不再管他了,谁知,刚到中原,江洲这一条马车就脱离了其馀的车队,径直来到了医馆。
曲正源看着医馆的天花板,旁边还有大夫在絮絮叨叨地说这什麽,不时还要指指他的伤口。
等夜幕要降落下来,大夫也回屋休息了。给他休养的房间亮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只能照亮屋内一脚,但他还是能隐约看清江洲坐在不远处的身躯和脸庞。
“江兄,你已是仁至义尽了。”曲正源说。
江洲闭眼小憩,闻言,只是淡淡吐出一口气,道:“我等你的家人过来。”
曲正源以为自己明白了,道:“我的行囊里,有些挺值钱的法器,你可以选选你喜欢的,多少都行。”
“我不要谢礼。”他仍闭着眼,道:“等你的家人一来,我就离开。此後便凭缘得见。”
他说的认真,曲正源只好不再多说,闭眼休息了。
天光大亮,他是被一阵嚎哭弄醒的。他眯了半天的眼,才适应了强烈的光线,床前的两个人的脸被光照的有些模糊,但还是能认出来,是他的父母。江洲昨晚坐的位置空无一人,想来是按照其所说的,已经离开,此後若要再见,只凭缘分二字。
他也没觉得多遗憾,反正人在江湖一日,缘分之线就存在着。
他父母也不是见子受伤就泣天泣地,拴着儿子就要永远保护他的父母,他总归还是会再次去游历的。
只是···
“等你养好身体了,就不要再出去了。”他爹在回乡的马车上开口说道,没有任何前缀,又仿佛早有预谋。
曲正源顿觉难以置信,蹙眉转头去看一直支持着他的娘,只见他娘一双眼立马泛了泪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所有散修,甚至是修士要想历练自己,提升修为,受伤都是不可避免的!”曲正源喊道。
他的爹不再开口,他的母亲软声细语,但都是不容置喙的态度。
曲正源以为这只是他们持续不了一段时间的害怕心理,只要他回家修养整顿好,就可以再次踏上旅程。
“我说过了,你,不准再出去!就呆在家乡,陪着我们,有什麽不好?!”他爹拦在城门口。而他还是不解,越过他就要出去,随後他的行囊被迫扯下,摔到地上,在他要质问他爹的不可理喻时,他不会有任何防备的爹一把抽出他的佩剑,横在脖前。
剑刃在日光下反射出的银光狠狠刺痛了他的眼。
“你再去外边,我就自杀!”
于是他对他向来敬重的爹动了手,但也只是抢回了佩剑和行囊,头也不回地回家了。他娘一见他回来,心口提着的气猛然松下,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曲正源满脸不解:“为什麽?!”
他娘看着他的脸,双手抓着他的胳膊,还未说出一字,便泫然泣下,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流,双膝因腿软而要贴向地面,似要跪下的模样。见状,曲正源也不再托扶其她,而是顺着她的身体,一齐跪倒在地。
“外面···太危险了······不要再出去了,娘求求你,好吗···”她的话语时不时被嚎哭泪水打断,但曲正源还是听进去了。他从未见过他娘如此伤心的模样,他不敢想他私自走了的话,她会怎样。
良久,他才摸索出了心中难以言喻的话,声音轻,又因极度压抑而沙哑:“我知道了,我···我不走了。”
他爹此刻恰好赶到门口,听见了他的话,绷紧的肩膀瞬间瘫软下来,好半会,才走过来,手掌无力地拍了拍他的肩,後又改成抓着,手指陷在衣服褶皱中。
“不走···就好,就好。”
那是他身体恢复之後,无奈留在家乡的第一个月,这一月他只是跟着干干农活,卖卖蔬菜。可以说无聊至极,唯一称得上有趣的一天,是正巧所有农事就已告罄,而这天又是禁卖日。天色尚早,他无事可做,却不想在家看着父母好似欣慰的神色,便在街上四处游逛。
“小兄弟,怎麽失魂落魄的?”一个声音钻进他耳朵。
曲正源回头,就见方才路过的一个,什麽东西都不卖的小摊贩主,睁着一双亮眸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