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半仙根本不需要我提醒,早已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直接将刀扔去了沙发下头,又一把将身上仙诀飘飘的风衣腰带拽了下来:“用这个绑!”
之後我和王半仙一起,将那干瘦的老头用腰带五花大绑,正是忙得满身大汗,只听咔哒一声,大门被从外头打开,薛师傅带着熟悉的派出所民警还有熟悉的开锁师傅从天而降。
……我家门锁恐怕又得换了。
在薛师傅报警後不到十分钟,四方路派出所的值班民警就杀到了302,最终像是拎粽子一样将那老头提了过去,问他是谁,但老人流着口水,口中却只是反反复复念叨着“萌”。
无奈之下,民警找遍了老人的全身,最终在他身上衣服的内侧找到了缝上去的布条,上头写着一行字:父亲罹患阿尔兹海默症,若是出走请联系我。
底下则写着老头的姓名:冯望。
这个名字可就不止是眼熟那麽简单了。
“他是冯望?”
我一边打临时夹板一边瞪直了眼,艰难掏出手机,将布条下头写着的联系电话和手机里冯老师的电话对了一下,果然是同一个,随即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如同枯柴一般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302的前任住户,曾经在这个房子里住过二十年的冯望。
换句话说,从一开始,冯望恐怕就并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冲着我家来的,也难怪,作为在这楼里住了二十年的人,他自然会知道监控的位置,并且每次都能通过门禁混进来。
只是,就算得了老年痴呆只认以前住过的地方,也不至于拿着木棍和刀上门吧,这是正经人回家的流程吗?
我满心不解,但无论民警怎麽盘问,冯望从头至尾只会说那一个字,没办法,民警只得先带着他回派出所联系家人,至于我和王半仙则被送去了最近的急诊。
活了二十多年,我头一回右手骨折是在自己家里,而王半仙的出血量虽然吓人,但其实只是胳膊上被划了个口子,照我说贴个创口贴就完了,但薛师傅却坚持说那刀不干净,无论如何也要把人送来打破伤风。
就这样,我和不久前才不欢而散的同事面面相觑地坐在急诊室里,沉默了一会儿,王半仙正要开口,我伸出打了石膏的圆手拦住他:“你,一会儿先把馄饨赔我。”
王半仙给我堵的一句话没说出来,最终只得叹了口气,而这时,急诊室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本以为是薛师傅,但直到那人推门进来我才发现,那是卖我房子的冯老师。
“真是对不住,小林,我实在没想到我爸他会做出这种事!”
冯老师跑得满头是汗,大步走到我面前就给我鞠了个整整九十度的躬,我给吓了一跳,王半仙这时在旁边默默插嘴:“姐姐,九十度鞠躬是拜死人用的。”
冯老师:“……”
眼看女人尴尬的手脚都不知道怎麽摆,我拉住她无奈道:“冯老师,老爷子的情况我已经大概知道了,你就把我俩医药费报了就行……这麽处理你应该没意见吧?”
从小到大,我在我爸妈那里看到过不少苦命人的故事,也深知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给了王半仙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他倒也识相,笑笑:“我还没缺德到这个地步。”
我这才把目光转回冯老师身上:“比起别的,我觉得我现在可能更需要一个解释。”
很显然,冯望对302的执念很深,要不也不至于连话都说不明白了还要往回跑,这件事冯老师不可能不知道。
闻言,冯老师一脸愧疚:“实在是对不住,我学校实在太忙了,家里还有个孩子要管,我爸这边护工又看不过来,说是前几次他自己回去了就没敢和我说,结果这回跑丢了,大半夜的人还没回去这才告诉我,我们在周边找了一圈儿,没想到他会一个人跑回来。”
我一听这意思,冯望在病情没有加重到这份儿的时候还回来过几次,不出意外的话,上回那个倒着爬楼的也是他,後背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他回来是要做什麽?怎麽会带着……”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石膏,显然如果我没有凭借本能挥出那一拳,那木棒就该是冲我脑袋来的,按照老爷子当时的力道,我就算再头铁,现在也肯定得躺着说话了。
一开门就往脑袋上招呼棒子,不至于因为我买了他房子就这麽深仇大恨吧?
见我表情凝重,冯老师又叹了口气:“其实就是先前我说的,我爸对这个房子非常有感情,当初为了用钱要卖的时候他就不情愿,在家里大吵过几次,但他那时已经有点神智不清了,我们也就没当一回事,现在想来,可能真的是这房子……”
话说到最後,冯老师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这些日子我对这种表情再熟悉不过,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上一回见面还拍着胸脯说这房子绝不可能是凶宅,总不会这下就要变卦了吧?
我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冯老师,你和我说实话,之前冯老爷子住在302里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麽怪事?”
这一回,我的身份已经从买房客便成了受害人,冯老师看起来虽然还有些不太情愿,但犹豫了一下後,终是小声说道:“302没有死过人,这件事我很确定,但是……确实从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了,我爸只要待在这个房子里,就很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