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斯琴羽刚踏入办公室的门,就见钱旭萍坐在沙发上等她。
看来是有要紧事,斯琴羽在办公椅上坐下,还没等她开口,钱旭萍便问道:“鸣羽又和她在一起了?”
她指代谁不言而喻。
斯琴羽想置身事外,说:“我不知道。”
“我都看见了。”
“看见什麽了?”
“她从鸣羽家里出来。”
“出来就出来。”斯琴羽不以为意。
可钱旭萍有些不忿:“鸣羽这麽多年,就为了她?”
“妈,你还要管?”斯琴羽也有点烦了。
“那我也还是她妈!不管她承不承认,她也总还是我女儿吧?”
“妈,我劝你一句,你就别管她了。”
钱旭萍对斯琴羽的态度非常不满。但这麽多年过去,对于斯鸣羽喜欢女生这件事即便当初再怎麽震惊,如今也慢慢淡了。可她还是想不通,怎麽斯鸣羽就偏偏对赵京卉情有独钟,以前是她,现在居然还是她。
钱旭萍不喜欢赵京卉,或者说,是不喜欢在这种支离破碎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孩子。这样的人容易有性格缺陷,爱走极端,跟斯鸣羽在一起又容易爱慕虚荣。她是怕斯鸣羽受委屈。
可斯琴羽对这件事似乎特别淡然。钱旭萍问:“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斯琴羽开始翻看桌上摆好的一份份文件,不回答她。
钱旭萍又问:“还是说鸣羽的事你也有份?”
钱旭萍的目光落在斯琴羽的车钥匙上。车钥匙放在办公桌,钥匙扣里还系了个小玩偶,熊猫的样子。
“你和那唱戏的,什麽关系?”
斯琴羽脸色变了。
“妈,你可别忘了,你以前也是唱戏的。”她合上文件夹,往桌上一丢。
钱旭萍看着在桌面上滑行的文件夹,同样脸色陡变。
“我就不明白,妈,你为什麽总想着管束我们,要我们按你的想法生活?”
“斯鸣羽已经十年不回来了,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我被困在公司里,没有反抗的馀地了?”
好在她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她,也不会像当初的斯鸣羽一样被他们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只是她有时也想不通,为什麽父母对孩子总有这麽强的掌控欲?他们口中所谓的为你好,究竟是真为了你,还是为他们自己?
斯琴羽索性靠在椅背上,说出她一直想说但从没说出口的话:“妈,你现在的重心应该是去享受生活,而不是来管束我们。你要真想管,你也管不住,你越管我们越反感,对你有什麽好处?”
斯鸣羽就是例子。
“你睁只眼闭只眼,我们也算母慈子孝,不然大家面上都不好过。”
“你说呢?”
钱旭萍从斯琴羽办公室离开,什麽话都没说。这是她的风格,话已至此,也就无需再讲了。
斯琴羽想,她的这番话钱旭萍是能听进去的,毕竟精明惯了的人最擅长的事就是权衡利弊。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还是知会了斯鸣羽一声。斯鸣羽说她知道了。
这晚赵京卉要回归直播间,休息了快半个月,重新直播她有些忐忑。但今晚的直播效果至关重要,如好,她还能东山再起,如不好,她一下子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她全身心都投入到这次的直播准备上,对上午发生的事很快就释然了,即便知道自己话说得有点重,出门时也後悔过。但她太清楚她们这个家的秉性,彼此间无论互相折磨多少次,日子终究还是这麽过下去。
好在结果还算差强人意。刚开始的试水阶段,也没下多大成本投流,数据是不如以往,但整个评论区的环境已经清朗起来,网友总归是健忘的。
打车回家。赵京卉在小区门口下了车,下车时随意地转身一瞥,她瞥见对面马路上停了辆啓动着的黑色轿车。
一种奇怪的感觉忽然就袭上心头。
赵京卉想起高考前那次放假,她下楼去扔垃圾,就有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到自己身边,车上下来的是斯鸣羽的母亲。
赵京卉没有动,站在原地,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对面那辆车。
车里人想必看得见她,但她看不见对方。
她不觉得害怕或者恐慌,也不想上前敲开车窗去一探究竟,她就这麽站着,站了有好一会儿,终于,对面的汽车後排降下了车窗。车里坐着的果然是斯鸣羽的母亲。
赵京卉的一颗心反而稳稳落了地。
她没有退却,隔着一条马路,与坐在车里的人遥遥对望。
钱旭萍大概就是看了她这麽一眼,随即车窗升起,汽车驶离。
赵京卉转身,走进小区内。
很奇怪,她觉得自己很平静,心情没太大波动。要和斯鸣羽讲吗?她捏了捏手机,决定暂时先不说。
她都要三十了,她想,也不该再大惊小怪。她爱斯鸣羽,可斯鸣羽的母亲对斯鸣羽的爱也不会比她少,她们之间,其实没有输赢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