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记忆其实并不是完整的。
弗洛伊德提出的“压抑”理论认为,当记忆引发的痛苦远超心理承受极限时,大脑会无意识地将这些记忆排除到意识之外。
这种自我保护机制虽然短期能缓解痛苦,但可能导致记忆看似“消失”,实则仍存在于潜意识里。
直到那些被大脑封存的闪回随着深处潜意识里被绑定的某种气味丶光线以及特定事物等重新触发。
徐喻善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
病房里的另一个人也腾地一下起身,“徐喻善,你醒了?感觉怎麽样?有没有不舒服?”
她的气息很乱,又惊又怕的样子,唐彧之只得伸手帮她顺气。
“现在是几点?我睡了多久?”
“下午四点。”唐彧之看了一下病房的时钟,“你昏迷了一个小时。医生说你没事,一会就能醒过来。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都打算通知你家人了。”
“太好了……”幸好没通知家人,她实在不想又让他们担心了。
徐喻善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通红,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我没事。”她安慰着他。
片刻後似乎想起什麽,“贺昀呢?他是不是还在抢救?他流了好多血,他有没有事。”
声音说到最後已经带着哭腔,她好害怕,既害怕七岁时父母为了给自己买蛋糕而发生的意外,也害怕贺昀为了保护她而倒在血泊里。
这两种交织的害怕都快将她的心理防线逼到极致。
唐彧之的神色却有些奇怪,一个不算太大的伤为什麽要抢救?
“你在说什麽呢?贺昀?你是说那个瞳孔浅棕色的家夥?他没什麽事啊,就是膝盖受了擦伤而已……”
“怎麽……可能?”徐喻善惊愕,“我当时明明看到他晕倒了,还流了好多血……”
“你看错了吧,那个司机的车子有AEB,那家夥没被撞到,就是刮到车沿整个膝盖都破了。晕倒是因为,医生说他晕血。”
她真的看错了?
难道是因为当时脑子里突然浮现爸妈倒在血里的画面,她又太紧张害怕,所以记忆重合在了一起?
先不想这些。
“那他人呢?”徐喻善说着掀开被子。
“就在隔壁……”唐彧之话都没说完,就见她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就这麽担心那家夥啊,算了,看在他毕竟救了她的份上。
徐喻善打开门时,贺昀坐在床上正好擡头望过来。他的眼角软乎乎的垂着,嘴唇抿出极淡的弧度。
阳光照在他缠着绷带地右腿上。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她先是拖着走了几步,随後脚步开始急促起来,最後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
力道不算重,却让他下意识的绷紧了背脊,她身上好闻的茉莉花香就这样闯入他的鼻息,耳朵里也传来她有些哭腔的气音。
他僵了半秒,才慢慢擡起手,指尖悬在她头顶上方,顿了顿才最终轻轻托在後脑勺。
也将她拥紧。
“我没事,小鱼。不要哭。”一边说着一遍安抚的拍拍她的背脊。
“你怎麽那麽傻,为什麽要替我挡,万一……你出事了怎麽办。”徐喻善声音含含糊糊的说着。
“上一次就已经眼睁睁的看着你在我面前倒下了,这次又怎麽可能再让你倒下呢。况且我没事,只是伤在膝盖,走路有点困难。”
“……可我还是倒下了,我又晕倒了。”她细若蚊声,她从贺昀的怀里脱出,郑重的说:“确认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知道吗贺昀,在你倒地的时候……”
她将那时脑中浮现的记忆全盘托出。
*
从贺昀的病房里出来时遇上了唐彧之,他正倚在门框上。
“站这干嘛,吓我一跳。”
唐彧之观察着她的神色,她此刻看起来心绪不宁,眼角还带着红痕,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是吗?可是你看起来没有被吓到。”
徐喻善没再搭理他的废话,只是越过他往前走。
“你去哪!”唐彧之几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臂。
徐喻善收回被他所桎梏的手,继续迈步的同时疑惑的询问道:“这跟你有什麽关系?”
“问问不行啊!火气这麽大,吃枪药了啊。”
她听後停住脚步,眼睛锁定他的脸,“我还没问你呢,你这次又是为什麽出现在那。”
徐喻善的步步逼近他,随後又再次抛出问题,“如果不是我差点发生意外,你恐怕会继续待在暗处吧?你到底是谁?为什麽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