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舒看了一眼就撇过头去,梁知微将孩子抱到了另外一边的摇篮里去。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孩子睡着了,病房里只有梁知微不知道在收拾什麽的声音,覃舒情绪无处疏解,心里越发难受,眼泪一会儿就洇湿了枕头套。
梁知微把买的东西全部规整好扭头看覃舒时才发现她正闭着眼睛流泪,心里一慌走过去捧着她的脸一下一下地亲,最後头顶着她的额头道,“老婆,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你刚刚为什麽都不和我说话?”覃舒哭得更凶,在这麽冷的冬天却热得满头是汗,头发一根根粘腻在脸上。
梁知微一点点拨开她脸上的头发丝,“老婆,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好吗?”
覃舒不再压抑,歪头窝在他怀里扯着嗓子哭了出来,又因为扯动刀口疼得面部扭曲。
梁知微恨不得自己去替了这痛,跟着无声地流泪。
“我……我要上厕所……”覃舒瞬间挣扎着要起身,仪器和输液瓶随着晃动,扯动伤口疼得直喘气。
“我给你垫了尿垫,不用下去。”梁知微赶忙摁住。
“我不要!”覃舒心中更加烦闷,挣扎的动作也大了起来,一会儿却又没了动作,尿骚味微微飘荡在空气中。
“我帮你换掉。”梁知微要去掀被子,她赶忙一把死死攥住,偏过头去,刚止的泪水又掉了下来。
梁知微将人抱进怀里,一遍遍安抚她微微抽搐的背,轻叹道,“老婆,我们是夫妻,以後我要是生病了只求你不要嫌弃才好。”
覃舒,“说什麽生病不生病的。”
梁知微心疼地摸着她的脸,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珠,“你现在也是生病了啊!”
覃舒还是不大好意思,梁知微清理的时候就紧紧闭着眼睛,攥着手,一眼也不看,他看着心里说不清什麽滋味。
那头孩子不知道怎麽醒了,惊叫着“哇哇”哭了起来。
覃舒一手撑着起来,一手抓过枕头就想扔过去,又停在半空,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一会儿看着那里小小的身体又放了下来,捏着拳压抑着说,“为什麽?小孩怎麽这麽吵?你过去让她别哭了。”
梁知微浑身一僵,半晌起来走了过去,这是他和覃舒的孩子,却是不想要的孩子,她在哭,孩子也在哭,需要一对不爱她的父母的安抚,梁知微把刚买的奶嘴放进孩子嘴里,孩子立马就开始吸了,原来是饿了。
覃舒心里还膈应,不愿意母乳喂养的,梁知微请了一个月嫂帮忙,又在一边学着。
“不如,我们将孩子送养吧?”梁知微对覃舒说。
覃舒转过头看向梁知微,他眼神坚定,看来是已经想了很久,又转头看了看那边沉沉睡着的孩子,这两天长开了些,面色红润,看着可爱了许多。
护士正巧这时走了进来,应该是听到了梁知微说的话,“你们两个人爽完生了孩子就想不管了,早干嘛去了?送养如果那户人家後来又生了孩子你这个孩子该怎麽办?你以为世间人人都是好人?就算遇上了好人,若是你们到时候再遇见又想要回来不成,别让人家白养多年到头你们又要去养老。”
梁知微挡在覃舒面前却被护士一把掀开,“你挡这儿干嘛?你来输液吗?”护士动作利落地输完液翩然而去,留下一句,“多下地走走啊!有利于恢复。”
“你别听她说的,这是我们的决定,与旁人无关。”等人走了梁知微拉住覃舒的手说,手因为留置针长期扎着输液,此时已经肿了,甚至都没什麽知觉。
覃舒,“她说得也对,这个孩子的根源在我们啊,你把孩子抱过来。”
孩子吃饱了,捏着拳头对自己的妈妈笑。
“我真的是不喜欢你啊!”肚子上的伤口以及所带来的羞耻无一不在提醒她,这个孩子很讨厌,可似乎有另一种声音在诉说这个孩子的无辜。
梁知微还是带着覃舒转了院,他不喜欢护士那样对覃舒说话。
等覃舒慢慢可以自己下地自理了,趁着她睡觉,梁知微出去了一趟,算着时间,下了手术台就紧赶慢赶地回来,远远就听见孩子在哭,覃舒抱着她,皱着眉头哄,看他进来,幽怨道,“你去哪儿了?”
梁知微上前去抱过孩子,环着覃舒坐到床上,“你别抱,不能拿重物,也别操心这些事,以後容易落下病根。”这都是他这几天恶补来的知识。
等哄了孩子睡觉才坐到覃舒身边缓缓说道,“我去结扎了。”
覃舒愣了一下又有些埋怨道,“你之前又不去!”她心里是有些难受的,自己不想要孩子,但其实又没和梁知微商量过,不知道他什麽想法,也不好意思说,可现在孩子生了他又去结扎了,连怒气都没有撒的地方。
“我之前没有意识到,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又请了几天假,等覃舒身体再好些两个人才抱着这个多出来的孩子回了西京。
奶奶和贺惊云她们得知两个人突然就生了一个孩子,又是惊又是喜,来西京看了一趟,见覃舒对孩子的态度有些冷,只得劝道,“命里如此,何必呢,既然决定要养了就好好爱她。”
覃舒已经很努力了,但涨奶真的很痛,梁知微给她吸通後好了些,吃了药奶在慢慢退,却时不时会漏些出来,沾湿衣服,偶然发现尴尬得要命,导致她现在时不时就要看一眼胸部,生怕湿了一块。
还有剖宫産的那个切口,吞咽丶咳嗽丶走路……甚至什麽都不做,偶尔也会开始刺痛。
最难堪的还是突如其来的尿失禁,明明已经可以走动了却还是像在那张病床上一样,做了凯格尔缓解,却又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女儿叫望舒,长了许久後脸不再跟刚开始那样皱皱巴巴的,梁知微带得干净,看着就粉雕玉琢的,覃舒抱着女儿,身体好些以後,感觉似乎没有从前那麽不敢看了。
望舒大概六个月的时候喊出了第一声“妈妈”,覃舒有些想哭,总觉得以前对她莫名的讨厌似乎有些不应该。
梁知微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她这是被孕激素给控制了,覃舒觉得更有可能是知道自己也没办法了,生出来的孩子塞不回去,只是她也不想望舒同自己以前一样,既然她出生了,自己总归要负责,要好好爱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