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宗百年积累,断不可葬送在他手上。
他想了想,问正在研墨的不语:“这几日其他宗门可有什麽动静?”
“除了那些个小门小派接连几日登门拜访,其馀大一点的宗门都还在观望中。”
他们还在观望什麽?观望他能不能把天门宗的担子挑起来?还是在观望有没有哪个敢一举掀了天门宗?
储知贞觉得都不对。
略微琢磨了一下,他突然明白了。
那些门派以前之所以那麽敬重天门宗可不完全因为储山,他们敬重的是天门宗背後的守护神——四时。
毕竟能被神守护,是许多门派一辈子都求不来的好事。
想通了这一点,他也就不继续忧心了,转而吩咐道:“你差人去买些简单的成婚用的装饰之物,不必太繁复,太花哨。”
不语愣住,飞快扫了他一眼後又继续研墨,支吾问道:“成,成婚的吗?可可可……可老宗主的丧期还没过啊。”
储知贞擡眼瞪住他:“先备着吧,万一哪天我一时兴起呢?”
不语咽了咽唾沫,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敢再有反驳。
自打老宗主去了以後,他越发觉得宗主言行举止不似曾经那般温和了,说话做事雷厉风行不说,连看人的目光也时常带着股莫名的杀气。
他时常思考,这位年轻的宗主不会也继承了老宗主那杀人不眨眼的衣钵吧?毕竟二人可是亲父子啊。
想的多了,不语便觉得自己前途渺茫,危机四伏。
午时,储知贞带着饭菜回房,鹤声还在睡。
他蹲在床前看了她好一阵,才心满意足离开,前往祠堂。
说起来,他继任天门宗後,那位守护神还没出现恭贺过他呢。
他其实并不需要什麽恭贺,只是想要把这足以震慑人的筹码给好好留住。
他学着储山的模样,上了柱特制的香。白色的烟缓缓而上,不过片刻一阵清风拂来,烟雾四散。
储知贞转身,撩袍跪地:“在下拜见四时尊者。”
四时垂眸看他,他还真像他爹啊,能屈能伸的。
“起来说话吧。”
四时的投影游走在祠堂内,看到林立的牌位中又多了块新的,不禁笑了笑。
“我守护天门宗多少代了,你爹是最让我失望的那一个。”
储知贞听出她言语中的责怪和失望,忙找补道:“我爹糊涂,做了有损您威严的事,若他的死不能解您心头之气,那我便替他担剩下的惩戒吧。”
四时回头,眉色中有了几分欣赏之意。“你倒是爽落啊,不过惩戒就免了,只是先前我答应他收你为弟子的事,就此作罢吧。我不想我的神生有任何污点。”
“污点”二字犹如倒刺,深深扎进储知贞心底,但他不能怒不能言,只能把那份屈辱嚼碎了咽下。
他实在风轻云淡,四时也发觉自己有点看不透这个年轻的掌门人。不过没有关系,左右不过一个承诺一份责任罢了,他们给她供奉,她为他们尽一份守护之责,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她道:“我知你今日见我的目的为何,不必多说,天门宗我会继续守护下去,只希望这“修仙界第一宗”的名号能够在你手里延续下去,莫要像你爹那般,做出些叫我失望的事来。”
说罢,四时转身离开,而在须臾之後,天门宗屋顶上一道守护法相亮了一下,紧接着便隐于重檐之中。
这道异象刚过一盏茶的功夫,天门宗的门槛就快被踩烂了。
不语抱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礼品,身後还跟着许多同样抱着礼品的弟子,他们把那些奇珍异宝丢在议事堂的空地上,储知贞让他们一件一件打开,给他过过眼。
不语一边拆一边想:他哪里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人,分明是想挑挑稀罕的物件,去哄那金屋里的娇美人。
真是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
这些宝物的确都是数一数二的佳品,可没有一样东西是能入他眼的,最後他让人把那些东西都丢到库房里,又吩咐不语去买糖葫芦。
不语心里苦:“宗主,这时节了,很难买到的。”
“哦?我倒是忘了。”储知贞也烦闷起来,仔细琢磨除了糖葫芦,还有什麽是她见到了就会开心起来的。
想了许久,也没个头绪,他起身回小清轩。
鹤声睁着眼看头顶的帐子,门吱呀开了,一道人影率先映入屋中。
“我不想见到你。”
储知贞已经来到她床前坐下,大掌覆在脸上揉了几下,笑道:“我这麽惹人厌吗?”
鹤声干脆闭上眼。
“鹤声,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温鹤声被你爹杀死了,现在的温鹤声是你的敌人,你不该对敌人这麽上心。”
储知贞收回手,直勾勾盯着她。
她实在不听话,得好好惩治一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