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剑一挥,扫开碍眼的储知贞,直奔储山。
“温鹤声。”
她顿住,擡头看向高台。储山高大的身姿落在一片艳阳里,整个人容光焕发。
“你说是我杀了你爹,灭了缥缈峰,你可有证据?”
“我知你心中早已埋下仇恨的种子,没有任何人劝的了你,可作为长辈,我还是想告诉你,人做任何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当初登门向你爹求取灵草,不得已同意你和贞儿的婚事,现在看来,是我错了,我不该因为一己之私答应你爹的要求,如此的话,我们之间或许也不会産生这样大的误会,你也就不会和贞儿错过了。我应当为此付出代价。”
说罢,他那神采焕然的脸上有了一丝哀切和愧疚。他迈下台阶,站定在鹤声跟前,擡起她的剑放往自己胸口:“如果这样才能解你心头之恨,那我心甘情愿。”
鹤声愕然。一个人怎麽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她太佩服储山了,他能让天门宗稳坐修仙界榜首不是没有原因的,单是那张颠倒黑白,轻易便将人置于衆矢之的嘴,就让人深深折服。
她还没想如何回击,就有人开始煽风点火。
“我们都差点忘了,你父女二人当初趁人之危,以灵草相挟,逼储宗主应下婚事。储宗主是爱子心切,不得已为之,你呢?得了便宜还卖乖,依我之见,你父女二人才最是卑鄙无耻。”
“就是就是,还有脸来讨债,我看最该还债的是你,你今日一并替你的死鬼爹还了那孽债吧。”
看看,这就是储山的手段,轻易便能操控局势。
鹤声咯咯笑着,收剑背在身後,不断点头:“好好好,我有错,我不该趁人之危,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该觊觎高高在上的储少宗主。”
“这债,储宗主想要我怎麽还?”
储知贞听的心痛,连忙将她与储山隔开。他在储山面前软弱惯了,只学会了低头求饶。
“爹,别……你放她走吧。”
储山叹息:“傻孩子,今日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啊。”
储知贞的天地轰然崩塌,储山毫不留情推开他,高声道:“鹤声啊,伯父哪里需要你还债啊。”
他转身向四守卫瞟了一眼,四守卫立即飞到广场,拦在鹤声跟前。紧接着,其中一人接过弟子送来的棍子,对温鹤声道:“按照天门宗规矩,你需要接受四十棍杖刑,如此方可一笔勾销。”
那棍子粗壮的很,而四守卫深的储山喜爱,下手只会重不会轻。他这是想让她死!
长凳很快搬上广场中央,四守卫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她越过那些漠然的眼,转身撩过发尾,咬在唇齿间。
趴上长凳的一瞬,凌霜华突然站起身:“储宗主,四十棍下去非死即残,这还债的方式未免过激了些吧?”
四时眉梢挑动:“你这爱徒也同你一样,多管闲事。”
“我爱徒做事平心而论,不像有些人,罔顾真相,放任下面的人胡作非为。”
“你直接点名道姓好了。”
“我说的就是你。”
在吵架这件事上,四时不大擅长,只能吃哑巴亏。可看着台下即将受刑的温鹤声,她心里的不爽很快消失。
就让衆生看着吧,那些逃脱规则而活的人,迟早会被规则凌迟处死。
储山佯装思忖模样,片刻後尤为伤感答道:“凌掌门不知,鹤声性子倔强,我根本劝不动她啊。若你能劝的了,那你便帮忙劝劝吧。”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眼里意味深长,让人猜不出。
凌霜华越过人群,凌小山拉都拉不住她。
他也不知道,她为什麽会对那个叫温鹤声的姑娘如此上心。
“鹤声,这是他的诡计,四守卫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她低声说道。
鹤声松开发尾,笑着看住凌霜华,哑声道:“谢谢你,仙子姐姐。”
她似乎铁了心要去还所谓的债,凌霜华绞尽脑汁想要为她谋得一个逃生的机会,可她却婉拒了。
“这债一日不清,我和我爹便一日挺不直背,我不想这样,我该为当初的任性付出代价。”
她握住凌霜华的手,拍了拍:“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死。”
凌霜华只得作罢退到一旁,她想:就在这里站着吧,必要时候或许能助她一助。
浓墨似的发尾重新咬回唇齿之间,鹤声双手紧紧抓着凳腿,眼睛用力到四周生出了褶皱。
怕吗?怕的。
谁不害怕疼啊?她又不是铜墙铁壁做的。
棍子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鹤声周身生出了薄汗,索性不过才一杖而已,还能忍得住。
那闷厚的杖刑声交织在风里,偶尔夹杂了三两声闷沉沉的痛吟,不过很快就被话音声给淹没了。
鹤声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窥见他们正谈笑风生。
汗水混着泪水滴落到唇边,渐渐晕开一抹红,很快,凳子下面也蓄了一滩,正顺着地砖的缝隙,缓缓蔓延着。
老爹,今日过後就不会再有人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