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凌霜华没有开口。她跪坐在地上,整个人白惨惨的,叫人心生痛楚。
凌小山突然转身,奔过来用额头碰了下她的脸颊,然後退回到崖边,重新涉过江水,回到狮群之中。
狮群领着他往林子走,他没有回头,也怕回头。
凌霜华却再也控制不住了,拖着伤躯来到悬崖边,大喊呼唤:“师弟。”
雄狮在林中顿了顿,耳畔只有那一声声师弟在回荡,它没再等到别的答案,于是向着林子更深处走去。
雨过天晴的人间界正慢慢恢复往日生机。
鹤声离开皇城後一路走走停停,遍寻不平事。途径一座小城时,又遇到了原先在清河县说书的老先生,老先生一眼认出坐在宾客中剥花生米的她。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老先生拎着茶水过来,给鹤声满上。
鹤声道了声谢,笑说:“是啊,没想到我们这一老一少的缘分还挺深。”
这话逗的老先生哈哈大笑。他瞥见她身後斜背的伞,眯着眼道:“姑娘不是寻常过路客吧?”
“哦?何以见得啊?”
“你身後那伞看起来就不是凡物。”
鹤声滞住,掀眼看向老先生。老先生自在喝茶,一举一动之间似乎并无任何不善。她道:“您这双眼也不寻常啊。”
老先生不知从何处掏了把伞子出来,一边扇一边起身:“老朽这眼,阅人阅物无数。”
一晃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鹤声忙追出去,只见人群中一个摇着扇儿的老头儿咿咿呀呀唱着:“要寻那世间不平事,你就尽管往北走,往北走。”
“这老头儿,神叨叨的。”鹤声喃喃道,心思一转,跟了上去。
“老先生,等等我。”
老先生回头,有些诧异:“姑娘还有何事?”
“您可是要往北边走?我们可以结伴同行啊。”
鹤声同老先生一起买了俩便宜的马车,一个坐左边一个坐右边,就这样慢悠悠行在通往北边的道路上。
老先生问她叫什麽名字,她如实答了。她问老先生叫什麽,老先生摸着胡须:“我没名字,大家都叫我书老,你也可以这麽叫。”
“那敢问书老去北边做什麽?换个地方说书吗?”
书老扬起赶马的鞭子朝鹤声脑袋上轻拍了下,正色道:“当然是天南海北地搜集故事啊,不然我拿什麽吃饭?”
一晃个把月过去了,两个人长途跋涉太久,都变得灰头土脸的。但令鹤声感到的神奇的是,书老一大把年纪如此折腾,竟还能坚持,比她这个年轻人还能熬,她不禁开始怀疑他的身份。
“您该不会是神仙吧?”她牵起他的袖袍抖了抖,“仙风道骨的。”
书老哈哈哈一笑,只道:“进城咯。”
鹤声擡头,只见城门上写着两个大字——土城。
最开始,鹤声并不能理解好好一个地方为什麽非得叫“土城”,直到进城後吃了一嘴风沙,她才终于认可那个土里土气的名字。
城里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裹着头巾,围着面巾,鹤声和书老也入乡随俗,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寻了个客栈先落脚。
快到晚膳时,鹤声去寻书老,发现那老头儿根本不在房里,于是去街上寻找。找着找着,在一家茶肆发现他口若悬河,眉飞色舞的身影。
真是走到哪儿都不忘赚钱啊。
鹤声扭头回去。
土城的风沙大,没一会儿衣服上都沾满了砂粒,鹤声边走边拍,突然被一群小孩给撞了出去。
她倒在身後卖头巾的摊子上,茫然地盯着那群一闪而过的小身影。
摊主是个姑娘,将她扶起来後重新支好摊,说道:“是城中的小乞丐们,天天为了一口吃争的头破血流,前几日还死了两个呢。”
鹤声深感震惊,转瞬又觉得这实乃人间常事了。不是每个角落都如皇城那般富足,就比如这土城,立于西北交界之处,西边不愿意管,北边也嫌弃它,所以城中没个秩序,老百姓各管各的,死不死人的也没所谓了。
“那些孩子是逃难过来的,还是土城没了爹娘只能出来乞讨的?”
“都有。这不,前两日就又新来了一个麽。”姑娘用眼神给鹤声指了个方向。
鹤声顺着看去,只见街对面的包子铺跟前站了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脏兮兮的,可叫人嫌弃了。
小孩看了眼鹤声,用手给她指了指前方,然後一溜烟钻进人群里。
鹤声一头雾水,却鬼使神差跟了过去,顺带还买了个几个包子带上。
小孩带的路越来越偏僻,鹤声很快听不见街上的人声和叫卖声了。
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小孩儿,你要带我去哪里?”
小孩回头看她一眼,立马拐进一座破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