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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回归缥缈峰的第三年，桃花在春天如约盛放。

鹤声处理完门内事务，从桃林折了几枝桃花进到草庐，一边尝试着怎麽插在瓶中更好看，一边雀跃道：“门内今日又新来了几个年轻人，全都是冲着缥缈峰的名号来的，我瞧他们资质不错，都给收了，这下缥缈峰可热闹了。”

猴子们跳进桃林中，一会在树上荡秋千，一会儿互相打闹着玩，鹤声被逗的发笑，侧身亮出半边窗户，指着桃林道：“你瞧，这群猴子都是你种好桃林後跑回来的，越发调皮了，折断了好几株桃树枝呢，你快点起来教训它们啊。”

她回头，床榻上玉光的睡颜一如三年前那样，平静丶舒展，只是这期间从未有过丁点醒转的迹象。

鹤声总在深夜里胡思乱想，他这一生是不是就这样度过了？

她不是个随意甘心的人，曾翻遍了上神界的藏书楼，揪着好几个神医前往缥缈峰为他诊治，全都束手无策。

书老来看过玉光很多次，有一次是真的失望了，坐在门前一边哭一边道：“罢了，战神大人能活着，我能日日见着他，便够了。”

鹤声因此怒斥了他，说玉光一定会醒来。

他不是说过，他会一直陪着自己麽？应当不是这麽个陪法吧。

她捉住他的手，趴在床边，讲了许久许久人间界丶修仙界和神界发生的趣事，不知不觉睡着。

月色掠过山林，照着一弯泉水盈盈发光。

凌霜华在桂树下仰望了许久许久，一旁的茶水沸腾到要冲破盖子，点星辰上前灭了火，为她斟了杯茶放到一旁晾着。

“这株桂树已经两年不开花了，不知今年的秋天会不会开。”她喃喃讲着。

茶水里桂花的香味溢出，是她在上个秋天回到修仙界摘了晾晒好的，份量不多，因此一直舍不得多喝。

点星辰知道她在想什麽，这几年来，她总是这样。

“它想开的时候，自然就会开。”三年了，他的回答从来没变过，她好像也没有听腻过。

凌霜华勾了勾唇，飞向那轮弯月，于月牙的另一头坐下，缓缓擡起手中白玉笛。

笛音凄切婉转，听的人心中震颤。

点星辰默默看着她，夜晚的风掀动她的白发和衣裙，月光将她照的如此明亮温柔，可惜那支白玉笛，只能奏出伤心曲。

在仙音门的青霜苑内，凌小山手握一壶桂花醉，坐在台阶上独赏月色，心中满足。

凌霜华成神後，他向族人说明缘由和心中挂碍，终于重回仙音门，接任掌门之位。

这三年来，他心迹淡泊，对师姐的爱慕之情不再那麽执着，甚至连一点私藏也没有了。他曾认真想过，她无论成神，还是做个普通的修士，只要能活着就好，爱不爱他又有何重要的？

他借手中酒与月亮对碰，从此有月光的地方，都是师姐来过的痕迹。

*

桃树结果的那天，鹤声成为了缥缈峰的守护神，阿良也顺利登基，给她带来的喜报。

她迫不及待将这个消息告诉玉光，一把给他按摩腿脚，一边问：“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靠在床榻边的剑不慎跌倒，鹤声弯腰捡起，剑莫名从剑鞘中掉落，银白锃亮的剑刃上突然显现出玉光的眉眼。

鹤声怔住，须臾後搓了搓眼睛再次确认。

那真的是玉光。

可是他怎麽会出现在自己的剑刃上？

她回头看了又看，确定方才的角度不会将他映在剑身上。

鹤声默了半霎，恍然想起他在镇压沧澜之前，曾对她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起初，她认为他在哄骗自己。他都去镇压邪神了，还能怎麽陪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她想他，也怨他。直到今日，看到剑刃上他的眉目後，才终于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真是直白到像是在骗人，隐晦到让人差点错过。

她喜极而泣，轻轻抚摸过他的眉眼，埋怨道：“你说话怎麽说不明白啊？三年了，你睡了三年才肯让我知道。”

後来，鹤声利用聚魂阵，将附着在不悔剑上的那一道神魂剥离出来，送回到玉光的身躯之中。

*

又是一年春到时，缥缈峰下的小溪边，玉光戴着竹斗笠，披着蓑衣静静垂钓。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一条鱼也没钓到，却依旧兴致盎然。

鹤声处理完神界事务，带着桃花酿来到溪边，见竹兜里空空如也，忍不住戏谑：“看来你得去找个师傅，学学怎麽钓鱼。”

玉光擡起竿，鱼线那头什麽也没有，鹤声惊疑：“你连鱼鈎都没有，怎麽钓鱼？”

“谁说坐在溪边就一定要钓鱼？”

“不钓鱼那你坐在这里干什麽？”

“我喜欢听溪水流动的声音，鱼竿只不过是我与鱼儿交流的一种方式。”

“合着你每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和鱼说话呗？”

玉光起身，取下自己的斗笠戴到鹤声头上，温声道：“谁让我的战神大人每日忙到脚不沾地呢？没时间陪我，我只好来找鱼说说话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