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胡乱抹去眼泪,回头质问他:“为什麽?为什麽缥缈峰遭难的时候你不出现?”
她指着野草覆盖的废墟,那里面没有温良和弟子们的尸骨,但有他们求生挣扎时流的血。
“你不是缥缈峰的守护神吗?为什麽不救他们?”
她声嘶力竭,牵动内伤,又呕出一口血。
玉光上前扶住她,她用尽全力推开,咬牙切齿道了一句:“滚,我不想见到你。”
“鹤声……”玉光心痛如刀割,却又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他早早便预见会有这一天,只是真到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候,他又有些吃不住这代价了。
“鹤声,我们先疗伤,好吗?”
鹤声不想看他,更不想听他说话,跌跌撞撞朝着後峰的方向走去。
玉光担心她,却又怕极了她,只能不近不远跟着。见她被石子绊倒,立马冲上去,只是刚伸手,鹤声又自己爬起来,继续飘摇着向前。
直至停留在那座茅屋前。
叮当叮当——
檐下的铜铃在风里慢悠悠响动着。
有许多个朝阳升起的日子里,她都在这声声清脆的声响中醒来,继续拥抱新的一天。他曾把她从死亡之中抢回来,与从前一点一点做切割,变成一个全新的温鹤声,可是现在呢?她觉得讽刺,觉得碍眼,觉得全都是虚情假意。
她拼着馀力,召出不悔剑,一剑掀了那茅屋。
屋子倒塌的时候,铜铃急促响动着,有两颗心也在那时一并破碎,随着茅屋被掩埋在茫茫灰尘里。
从来淡然的玉光,终于知道何为苦涩。
这滋味,比之万箭穿心还要痛苦很多。
他从前连死都不怕,可现在却变得脆弱,变得畏缩。
他终是低了头。
鹤声坐在石头上,望着翻卷的云海和即将落山的太阳,喃喃道:“你们这些做神的,为人世间都做了些什麽?明明手眼通天,却对苍生苦难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悲剧成为定局。你,你们,配做神吗?”
玉光湿了眼眸,无力道:“鹤声,真相我还在找,只是……”
只是什麽?只是他还没找到,还不能为自己当初的过失寻一个好的由头来辩驳,来开脱?
最终,他口中只剩下那轻飘飘三个字:“对不起。”
鹤声恍若未闻,只一声又一声催促:“走吧,你走吧,走得远一些。”
“我们以後就别再见了,免得我恨你,免得你难安。”
“鹤声。”玉光慌忙上前,又在鹤声漠然逼人的目光里停下。他像个无助的孩童,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还不走?要我撵?”鹤声道,“还是不要那样了吧,不体面。”
话说完,她的眼泪又不争气滚落。
她背对着玉光,狼狈擦拭着眼泪,玉光在她身後摇头,恳求她:“鹤声,让我先为你治伤吧,治好我就走。”
“呵,岂敢劳驾上神之手。”
这话如刺,直刺玉光心头。他终于迟缓转身,又一步三回头,只想好好再看看她,看她安然无恙便好。
只是,她这样子又怎麽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