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贞儿真的开始恨他了。
“贞儿,爹。。。。。。”他一咬牙,带着哭腔道,“爹也是被利用了。”
“谁利用的你?你告诉我。”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储山抱着脑袋蹲下,哭哭啼啼不停。
事已至此,玉光也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好处理後续的事情。他问鹤声:“你想要如何处置他?”
鹤声看着眼前这场可笑又糊涂至极的父子情,终是无奈一笑。
储知贞跪过来抓住她的衣摆哀求道:“鹤声,我求你给他一个转世的机会吧,他重新做人也好,转成飞禽走兽一草一木也罢,我求你,不要让他魂飞魄散。”
他说的情真意切,可鹤声却听的讽刺。她问储知贞:“你当初有在你爹面前为我爹和缥缈峰弟子求过情吗?”
储知贞怔住。
他的眼里有了绝望,鹤声看到了。她背过身对玉光道:“送他入轮回吧。”
储知贞无声向她磕头,然後回头最後看了储山一眼,哑声说:“爹,你好走。”
储山的魂魄很快被玉光送走,还沉浸在悲伤里的储知贞爬起来跌跌撞撞要离开,玉光却唤回他。
他茫然看着玉光:“是要我偿还我爹欠下的孽债吗?”
储山的魂魄在他身体里住了十多年,这十多年里他时而清醒时而错乱,好多时候都恍惚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就连忠心耿耿的不语都说他变了,他一直没搞明白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直到今日才知晓,是自己的爹跟自己共用一具肉身。
当自己的肉身和意识完全被储山主导时,他的记忆就会出现缺失,更可笑的是,他还不知道储山占着自己的这具身躯都干了些什麽勾当。
所以,他觉得活着好像也没多大的意思了。
玉光没答话,只施法从他体内抽出一道黑乎乎的气。
“这是什麽?”他几乎与鹤声同时发问。
玉光说:“你们天门宗的镇宗之宝是一把远古神兵上缺失的碎片,上面附着了邪神之力。你爹当时利用了它掩盖气息,设下剥魂阵杀害鹤声丶温良以及缥缈峰所有弟子,随後又利用那抹力量炼化接骨灵草让你服用,所以你体内也藏了一道邪神之力,这力量控制不好就会致人性情大变,你爹和你都曾被它影响过。”
储知贞深感诧异,却又恍然大悟。从前发生的一切都在此时理清了真正的前因後果,他有些抱歉地看向鹤声,鹤声却不再给他任何回应。
玉光观了眼身旁的鹤声,她的神情有些沉重,眸子里亮晶晶的东西在月色下闪着温柔又使人怜爱的光。
十多年了,这件事到今日才称得上真相大白。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盯着脚尖说:“储知贞,这一切就到此为止吧,我们以後桥归桥路归路。”
储知贞含着泪笑了,连声说“好”。
回去的时候,鹤声看到阿良忙碌的身影,还有他身旁那些一样年轻的面孔,心里好像有什麽正在缓缓放下。
她擡头望了望月色,心道真好,这一次过後,人间界新生了。
看着看着,嘴唇开始颤抖,嘴角也止不住地下瘪。她仰着脑袋,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淌了出来。
须臾,手重新被人握住,那个声音从始至终都是那麽的柔和缱绻。
“鹤声,可以原谅我了吗?”
心底的难过还是那的强烈,致使她嘴唇翕动了好几次话都很难将话给说出口,最後玉光轻轻放下她的手。
休整一夜过後,大家都准备离开。
浣月问鹤声:“还是不打算回修仙界吗?”
鹤声犹豫了,片刻才道:“人间界刚刚遭了大劫,应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还是先留下来吧。”
浣月默默点头。此时,点星辰抱着人从宫门内出来,鹤声这才注意到凌霜华受了伤。
她和浣月奔过去,看到脸色惨白的凌霜华静静躺在点星辰的怀里,白发铺在她胸前,被风吹的飘来荡去。
浣月摸着她的脸,她好似惊怔了一下,蹙着眉低声唤道:“师弟,回家,回家。”
鹤声这时才知晓,凌小山在这场战役里走了。
浣月湿了眼眶,嘱咐鹤声:“麻烦你帮忙寻一寻凌小山的尸骨。”
鹤声点头,目送着他们离开。
玉光是最後才走的,他其实在宫门前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鹤声发现他,他才动了动。
昨夜那个问题回荡在鹤声的脑海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中间隔了十多年,多少有些埋怨丶疏离的情结在,她没法一下子就将这些结给解开,便只能当个哑巴,想着顺其自然吧。
玉光把护身伞还给她,她的不悔剑终于有衣服可穿了。
趁她收剑的时候,玉光突然说:“鹤声,成神吧。”
鹤声吓了一大跳,不可思议地问他:“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玉光很认真地摇头。
“先不说我愿不愿意,就说别人勤勤恳恳修炼一辈子都只能飞升成仙,我一步登天直接飞升神界?”
“这不是什麽稀罕事,也不是天方夜谭,你可以做到。”
“哦,这事儿以後再说吧。”她把穿好衣服的剑重新挂在背後。
“我愿意为你筑青云梯,接引你成神。鹤声,我会等你。”
鹤声擡眼,眼前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那句话久久回响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