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麽严重吗?我记得你以前就有失眠的毛病。”
“我从高二就开始失眠,一直没好过,越到夜里越精神。”
何珊珊突然坐到徐芷柠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她39岁了,身上依然带着无邪的气息,仿佛一头从林间闯入人间的小鹿,睫毛上挂着清晨的露珠。
这道纯粹的目光击溃徐芷柠最後一道防线,她再也挺不住,趴到桌上。
“我太累了……什麽都不想干。”
何珊珊以为徐芷柠会大哭一场,然而什麽都没发生,她只是吃了太多的药,提不起精神。
“燕燕,你再考虑考虑,短剧真的是个挺好的风口,我演的话,很多公司愿意投资。你别总想以後的事,咱们把钱赚到手再说。”
何珊珊双目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麽,抽出一只手轻拍徐芷柠的背。
徐芷柠彻底安静下来,竟然就这麽趴着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高中的教室里。
那是一个初夏。午休时段,所有同学都按学校规定趴在课桌上睡午觉。
徐芷柠偷偷睁开眼,看到同桌顾天明倒向她这一侧,正与她对视。
顾天明伸手触碰徐芷柠的鼻尖,让她感到一阵瘙痒,但很快,她想起自己做过鼻综合手术,慌忙闪躲。
就是这一下闪躲,徐芷柠醒了。
睡了两个多小时,何珊珊早就买单离开。
刚才那个梦无比清晰,帮助徐芷柠从脑海里打捞出一笔跨越十年的债务——顾天明曾向她借过一百万。
那时,徐芷柠事业如日中天,一百万虽不是小数目,她却可以为了虚荣心随手借给失散多年的男同桌。
异国他乡,冰岛旅行,暴雪山庄,停电三日……这些文艺片中必备的偷情要素,让两个人顺理成章地意乱情迷,并给彼此一种深入了解过对方的错觉。
事实上,他们只知道对方改了名字而已。徐燕燕成了徐芷柠,顾天明成了顾然。
顾然听不懂徐芷柠讲的影视行业乱象,徐芷柠也不关心顾然的金融投资事业,两个人只在身体层面达成无障碍交流。
顾然左胳膊上有三道浅浅的疤,徐芷柠右眼皮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好像已是他们对彼此最深刻的认知。
回国後,徐芷柠短暂联系过顾然,直奔“何时还钱”的主题。顾然似乎很忙,总说自己在出差,对还钱的事遮遮掩掩。
再後来,徐芷柠工作量激增,一个又一个新的一百万纷至沓来,外加她开始吃药,这桩昂贵的艳遇,渐渐被她遗忘在记忆的某个角落。
“顾天明……顾然……”徐芷柠翻找手机里的联系人,点开“顾然”的头像,此人朋友圈一片空白。
“什麽时候还钱”,徐芷柠飞速敲了这几个字,犹豫了一下,全选删除。
“在忙吗”,不行,太假了。
最後,徐芷柠从网上复制粘贴了一段检验对方是否删除好友的信息,发送给顾然。
这条消息的状态表明,顾然既没有删除好友,也没有拉黑徐芷柠,只是一味沉默。
这份沉默让徐芷柠十分焦虑。“一百万……一百万……”徐芷柠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一百万,你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