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停了。母亲留给他的东西,今夜又失去了一件。祁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见头顶透过床帐的屋顶,果然有一点细微的裂缝,阳光从里面挤了进来。他苦笑了一下,伸手抹去脸上的水痕。这屋顶果然不严实。手机屏幕亮着,他拿起来戳了戳,又是等了半天才加载出来,是微信上的几条消息。[姐姐:小染,你在哪儿?][姐姐:你从家里搬出来了吗,现在住在哪里,怎么不继续住在家里呢?][姐姐:小染,看到了给我回个电话。]祁染看了会儿,感觉心里热乎了起来,拨了个电话过去。清亮利落的女声响起,“小染,刚醒吗?”“姐。”祁染语气软软地叫了一声,“我才看到消息。”“没事,我才听说他们说你搬出来了,怎么突然要搬了呢?”电话那头语气有些不高兴,不过不是因为祁染。“你别操心。”祁染低声说,“我快毕业了,马上就要实习了,本来住家里出门又远又麻烦,我搬出来更方便。”“什么方便!”女声气得有些着急,“你不跟我说我也知道,又是他们故意这样的!那房子本来就是姑姑姑父留给你的,退一万步说又没有真的挤到住不下人的地步,凭什么把你挤兑出去!”她深呼吸了两口气,“小染,我明天从海市回来,你跟我一起过去,我好好问问他们是要干什么!”祁染赶紧打住。海市和南市虽然相邻,那也是跨市区,来回也够折腾的。“姐姐,我真没事,你工作那么忙,就别操心这个了,而且我都租到房子了,押金房租都交了,退不了的。”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小染,对不起。”祁染笑了笑,“又不是你的错,你不要道歉。”女声还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那你租的房子在哪儿,离学校进吗,房租贵不贵?”祁染哪敢说自己租到了银竹院,够颠的。他模模糊糊报了银竹院这一片的片区名:“离学校有点远,不过到实习单位还是挺近的。”他不想对方担心,撒了个小谎,但他不是那种擅长撒谎的人,说了一个谎,就包不住祁染好说歹说,才劝得电话对面的女人放心了一些。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让人家放下工作,大老远从海市跑回来。祁染了解对方的性格,如果真的让她看到自己以如此低廉的价格住在这种地方,恐怕第一反应是他进传销了,哪怕自己倒掏双倍的钱,也会让祁染搬走的。那肯定不行。离了这个“鬼屋”,他上哪儿找这么便宜的房子去!再者,他不想给对方添麻烦。但电话那头仍然没有松口,“清明的时候我回来一趟,到时候你带我过去看看。”“好。”祁染笑了起来。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心里挺高兴的,“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买好吃的等你。”电话那头又嘱咐了一下,才挂断。祁染放下电话,先在房内站了会儿。雨后的天气总是晴朗,阳光映出房间内漂浮着的细小灰尘,在年代感厚重的各式各样杂物旁飞舞。昨天晚上应该是他睡迷糊了吧。祁染摇了摇头,现在时间还早,他双手叉腰,望了眼顺着墙摆了一溜的杂物箱,深深地叹了口气。先把这个房间里收拾收拾吧。他去院内打水,水龙头是个简易加装的水管,水又细又小。等待的功夫,祁染没什么事干,趁着空档打量了一下整个小院。四方院落,亭台水榭,山石隔出不同景致,依稀有淙淙水流声,伴随着虫鸣鸟叫一起。昨天夜半,他慌乱恐惧之下穿过的一条又一条游廊,那些鬼影重重到了白日才看个分明。哪里是鬼影,分明是雅致枝条,框在游廊的砖砌漏花窗中,透过梅花形的窗洞,像一副幽静寂寞的古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