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若要见我,传个话便是了,怎得亲自前来。”声音飘来,知雨缓缓走入,十分自然地立于祁染身边,见到祁染眼眶还红着,眉头一皱,低声道:“什么事不痛快?”此间尚且有客,不便多言,祁染摇摇头。知雨目光扫过东阁几人,见他们同样面色似悲似喜,心里便有了数,捏了捏祁染的手,“先生心中记挂的人倒多。”祁染“哎呀”一声,把手抽了出来。白相清了清嗓子,“我瞧着还没到饭点,南亭,与我一叙?”其实司内仆从们早就开始安静上菜,但相国这么一说,其他人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两声。知雨皱眉,祁染拉了拉他,“你去吧,左右也没事,别耽误了正事。”知雨不言不语,但挪动脚步,先白相一步而去。白相同样转身离去,白茵冲祁染眨眨眼,也跟在其后一同去了。东阁感慨道:“如今白姑娘做了女官,果然是不同了。”几人坐下,北坊气闷,“这老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一定没好事。”老郭无奈道:“罢了么,可小声些。”祁染也有几分焦虑,到这里这么久,白相可是来不及惊讶,刚一站稳,祁染立刻有模有样地学着东阁他们的动作,俯身贴近屋顶。交谈声隐隐约约传来。“你可已经知晓?”这是白相的声音,不知为何,和刚才在茶厅中的态度截然不同,威严肃杀。“你既说出了口,纵然我不知道,如今也已经全然分明了。”知雨的声音一如平日在外那般冷淡。“亭主,你应当知道父亲此番到来的意思。”白茵的声音也相当严肃,只是夹杂一丝无奈,“若是父亲想要追究,便无需这般私下来访。”祁染看了东阁一眼,东阁无声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三人在打什么哑谜。“追究什么?”知雨仍旧老神在在。祁染正准备屏声细听,忽然茶盏破碎的尖锐声音猛地传来,吓得他几乎一抖,被东阁扶了一把。“南亭!”白相勃然大怒,“那陈徽于家中深夜被人一刀抹了脖子,暴毙而亡,你以为我老了,便老眼昏花了,是傻子么!他当街拦你那次到现在,不过二月有余!”祁染一怔,满心茫白。陈徽,就是之前在街上拦了他和东阁,又持刀试图刺杀知雨的男人。“是么。”知雨仍旧淡淡,“那便是他死得其所吧。”“你太放肆了!”白相大怒,“不论如何,那陈徽至少还是个朝廷重臣,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处置了他那独子,已经是逼得他那一派震怒,如今又作此举,你当他那一派都是吃素的吗!”祁染背后已经悄然蒙上一层冷汗,他转头去看,东阁表情晦涩,陈徽之死不管之于她还是北坊西廊,都是大仇得报的痛快,但听见此事后,三人却不见痛快之意,反而更添忧虑。所有人都在等知雨的下一句话,就连白相在说完这句之后,也没有再开口。屋内安静片刻,知雨淡声道:“那又如何?”白相似乎顿了一瞬,“你简直狂妄!”知雨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你是第一天知道?”白相简直怒从心边起,猛地一拍桌子,“如若不然,我何必专程来这一趟!我说过了,不能对他下手!”“你有你的中庸之道。”知雨冷冷道,“我有我的行事准则。”“我到底也算是你的老师!”白相大喝。“你不是我唯一的老师。”知雨声音骤然尖利,“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你遭遇同样黑手,我照样不会放过!”白相一下子收了声。“你是个重情的。”半晌,他才开口,声音苍老了许久,“你既知道这个道理,难道就不知道我此番前来的意思?”“不必了。”知雨冷声,“从前我已受你照拂良多,之于你我,这已经是笔勾不开的烂账,你已经仁至义尽。”白相已经气到极点,连说了两个“好”字,挥袖而去,“冤孽!都是冤孽!”屋门被砰地推开,又被砰地关上。须臾,白茵柔然嗓音轻启,带着一分疑惑,“亭主,你又何必如此,父亲是看重你,才会这般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