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明天去人间采点回来给你!”哪吒听着了,忙说到,生怕敖丙反了悔,“待它结了藕,我来摘走,若是你想吃的话,就留给你做桂花蜜糖莲藕?”叽叽喳喳的,略吵,敖丙想,又寻思着哪里不对,抓着关键词问到:“糖藕?”“啊,我上次路过东海,听说你喜爱吃甜食……”哪吒支支吾吾答着。敖丙觉得好笑,自己轻轻一钓,这小莲藕就像个筛子,什么都抖出来了。“我已经不再滥杀了!现在都是查清原委才做杀伐!我真的在改了!”哪吒看敖丙没动作,站在身后又看不见他表情,急得上前蹲在轮椅前,乌黑的眸子诚恳望着敖丙,“你信我!我从不说谎的。”“没说不信你。”敖丙冲他笑笑,嘴角浅浅上扬着,“继续推吧,我可以去你的府邸看看吗?”“可以是可以,就是……可能……有点乱。”哪吒的侍人跟着快四五个甲子了,前些天实在干不动了才告老还乡,哪吒赏了好些钱财让人安度晚年,很早之前就不让人干重活了,所以府邸略微杂乱,只有练武台摆放整齐得很,府邸前是一大块沙土地,布着密密麻麻的痕迹,想必这就是中坛元帅练武之地,他在府邸时就在这练功,吵得隔壁敖丙不得安宁。那天一人坐在一人推着,散了一个时辰的步,等到月亮走了半个天,星河转了向,哪吒才慢慢把敖丙推回去,嘱咐早些歇息,夜里凉。天界就要入冬了,也不知敖丙的伤会不会在冬天生疼。哪吒在人间时,总看得有黎民百姓寒冬雨日旧伤隐隐作痛,心中不禁担忧起来。哪吒盘算着日子,前些年给敖丙求的止疼药师傅应是快炼出来了,得找个日子去取。有药的话,敖丙会不会又原谅他一分呢?后来,哪吒总是借着法子过来吃饭,今日说是烦闷无聊,那日说是七星连珠吃完一同赏月,也不知道莲藕哪来这么多借口,几年来没重样的。一龙一藕默契地没提当年那事儿,做着邻居,又相安无事,眨眼间距离那天已是过了十年。有时候天界下雨,敖丙的后背就疼痛难耐,若是天冷,那更是疼得烧心。他不愿外人看见着狼狈模样,往往支开侍从,独自伏在床上捱痛。仙界药房开的药对他这伤没用,快十年了,他也疼惯了,每次就把自己埋在被窝里,身子颤着,任冷汗打湿衣物被褥,直到疼得受不了,睡过去便好了。后来,哪吒有一个阴雨连绵的冬天擅闯他寝室,敖丙甚至没来得及呵斥,哪吒就把一罐膏药放在他手旁,一抬眼对上的就是敖丙冒着冷汗的脸。他水青色的长发散了,凌乱地铺到到处都是,几缕被冷汗黏在脸庞上,脸颊惨白,像淬了水一样,眼神疼得迷蒙,又露着几分狠意看着来人,显得人可怜极了,恍若在深牢里被刑讯的囚犯般。“我找师傅求了药,只是这药材难寻,苦了你几年才做出这一小罐。”哪吒错开对视,帮忙把盖子旋开,一股药材清香味扑面而来,“师父还在继续炼药,等新的制出来了,我去取来给你。”“来,你把脊背露出来,我替你上上药。”哪吒不由分说就蘸了药膏,等着敖丙动作。敖丙怕羞,又恨这害他沦落至此的仇人,疼痛让他失了往日的礼数,他不领情地赶人喝到:“出去!”敖丙转过身,又抓起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脖子也不留在外面,像个蝉蛹一样。“你都疼得冒冷汗了!”哪吒左手搭着敖丙一床厚被子,想把人拗过来。可龙倔得很,也不知是怎么扒的床,哪吒的巨力竟不能把敖丙掰动丝毫。没办法了,哪吒拗不过,便问那两侍从何在,让他们来涂药,药上了会舒服很多。敖丙把自己又裹了裹,好死不死那阵痛顺着脊柱传遍全身,让他话都带着颤:“走开,药留下,我自己上。”能上就有鬼了,两条腿动不了,人又疼得发抖,谁知道他会不会涂着涂着药没把握住平衡,一下子翻倒了起不来,两侍从又不见踪影,于情于理,中坛元帅也不能让个病患独自呆着。侍从不敢忤逆神君,他中坛元帅还不敢吗?“我不看你,敖丙,我把混天绫唤来,你莫怕。”哪吒不使劲儿拗敖丙了,隔着被褥轻轻拍了拍他,念到敖丙可能还会害怕他的武器,只得提前做个预警。混天绫受唤而来,头一次不是环在主人身上,而是把中坛元帅的眼睛层层叠叠蒙上。“我看不见了敖丙,你让我给你上药吧。”中坛元帅右手就这么蘸着药膏,举在半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