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
欢宴,戛然而止。
僞神空无一物的眼睛看向云华,又转而飘向云舒,纤细的躯体头一回再度兴奋得震颤起来。祂捂着双目,抚着後心深不见底丶万年不愈的伤口,笑得开怀。
“原来如此……你是他的徒儿呐。难怪,你们的味道都一样美味。”黎的脑袋扭转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暴动的黑沙好似受其感召,忽地平静下来,又在转瞬间满溢而出,奔向八方。
祂仍旧暧昧地舔舐指尖,仍回味着白狐鲜血的甘醇:“不,你们还是有区别的……云舒入口之时,要远比你柔滑。”
徒儿被如此评价,云华面沉如水,二话不说便是提枪攻去,目标直指此地高悬的那颗心。然而,当他刺穿那丑陋的造物,方觉察那仅为此僞神的障眼法而已。
破碎的“僞神之心”中无血无肉,唯有一具新鲜的尸体——那名被云华毁去分身的黑袍人,或称,乌柏。
来自幽冥的逃犯嘴角带笑,似对自己的归宿感到满意。他支离破碎的躯体中填充着黑沙,因此他比起活着时,要更像一只怪物。
这也意味着,黎亲自杀死了自己的眷属,并赐予其至高无上的恩赐——吞食。
“……唔!”仅一瞬愣神,沙刺便自云华胸口贯出。好在他早有准备,躲闪及时,并未受致命伤。
但这也足够逼迫他拄枪调息,并为黎的接近创造了机会。
“叫吾瞧瞧,这过期的老点心带了什麽有意思的?”祂一如既往,饥肠辘辘地趴在云华背後,柔软异常的手指摸进云华心口,精确摸上那重重加护的玉匣。後者反击晚了一步,叫那僞神连物带肉掏走一块。
烬叶兰所制仙丹落于祂指尖,倒映此地一片混乱。
瞥向四肢关节都被洞穿,无力支撑反抗的云舒,祂心情大好:“啊……是个不错的糖球呢。可惜,是吾的了。”
言罢,祂轻巧擡手将其咽下,浑然不觉身後,云华眼中微妙的笑意。
正当僞神再度回身,欲要处理剩下的“菜品”时,祂先前所吞下的所有,终于掀起反击。
异样的力量在他的胃袋之内翻涌,而那具本属幽冥丶却被祂取来侵蚀幽冥的尸体,亦于此刻脱离黑沙操纵,人偶般摆动起来。
“籍由逃犯乌柏之身,已成功定位巢xue所在。”不属于黎的女声骤然在此处响起,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叹息,“幽冥之主,您是否准许我协助阳间所在,剔除祸乱之源?”
“善恶判,你知道我从未拒绝过你的要求。”
“……是流程需要。主人,容我提醒您,他们能听见。”
“啊?咳咳……准了。”
“是。”
话音刚落,云舒便觉身後有一股力量将沉重的躯体托起,来自忘川的冷意,竟叫他那被废的四肢疼痛减轻。
但回过头去,却空无一物。
好在,这并不影响他与对方交谈:“阿玥,在幽冥当值三千年,可还适应?”
“师……白狐仙君,我已习惯忘川的寒冷,亦……适应了孤身的日子。”她似乎有些哽咽,但声带早已被幽冥的霜冻养得僵硬,“多谢您挂念,多谢……您记得我。”
白狐仙君胸中一片隆隆,因笑而呛出的血块被他吐出,本人却只道:“怎会不记得?离巢的鸟儿飞得再远,留在原地的巢,还是会记起她第一次振翅的模样……你,也是我为之骄傲的孩子。”
此话一出,急得那透明的人儿忙道:“死者不可与……”
“师尊知道。会给我带来厄运和灾祸,对吗?”云舒柔声打断,又笑,“可如今,难道还有比此情此景,更大的灾难麽?”
对方已不再言语。良久,云舒才觉察到自己被人小心地拥抱了一瞬,随即,听闻那人道:“师尊,阿玥在幽冥兢兢业业工作,没有使您蒙羞。”
都是傻孩子啊……在你有勇气折断翺翔天际的双翼那时,便注定是所有人的骄傲了。
关节被废,云舒无法亲自拍哄自己的大弟子,便挤出最後一丝妖力,摸索着代替双手,放上黛玥的脑袋:“阿玥,辛苦了。但现在,可不是能叫我们好好叙旧的时候啊。”
他的另一名弟子——墨翊珩的心脏还在僞神的身体里,祂仍幻想着将整个世界都作为自己的食粮吞噬。天雷已至,怎能放任祂继续为非作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