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道
昆仑山巅的雪,下得比往年更急。
晏昭站在当年坠崖的地方,望着下方翻滚的云海。三百年前,她就是从这里坠落,带着对云谏的恨意与对天道的绝望。如今故地重游,心境已截然不同。
身後传来脚步声,沉稳而熟悉。云谏走到她身旁,黑发已完全恢复,只在鬓角残留几丝银白。无垢剑悬在腰侧,剑身上的"昭谏"二字在雪光中格外醒目。
"准备好了吗?"他轻声问,声音不再断续,却仍带着特有的克制。
晏昭点头,手指拂过腰间的往生镜碎片。镜面滚烫,提醒着初代正在某处窥视。今天这场讲道,表面是传授情劫道精髓,实则是向初代宣战的第一步。
"他们来了。"云谏望向山道。
数百名修士正踏雪而来,有御剑的,有驾云的,还有徒步攀登的。为首的正是白辰和阿蘅,两人合力擡着一块巨大的玉碑——那是今天要立的"情劫道碑"。
更远处,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向昆仑。各门各派的旗帜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有支持的,有来质疑的,更多的是单纯好奇。毕竟这是三百年来,第一次有人公开挑战"太上忘情"的正统地位。
"比预计的还多。"晏昭眯起眼,在人群中辨认出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当年参与围剿她和云谏的监仙司旧部。
云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放心,他们。。。。。。不敢造次。"
确实,那些曾经趾高气扬的仙君们此刻都低调地躲在人群後方,时不时偷瞄这边,眼神复杂。云谏虽然不再是监仙司首座,但他在天河一战展现的实力,足以让任何人心生忌惮。
白辰和阿蘅将玉碑安置在悬崖边。碑高九尺,通体晶莹,正面刻着"情劫大道"四个古篆,背面则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记载着道法总纲。
"都安排好了。"白辰擦了擦额头的雪水,"七十二盏情劫灯分布在主峰各处,随时可以结阵。"
阿蘅兴奋地补充:"来了至少三千修士!连南海的散修都赶来了,他们说要是情劫道立派成功,就第一个拜师!"
晏昭笑着揉了揉少年的头。三年过去,阿蘅长高了不少,但眼中的崇拜丝毫未减。自从北极星宫闭关出来後,这孩子就成了她最得力的助手。
"时间到了。"云谏提醒道。
山巅已经挤满了人。前排是情劫道的支持者,中间是观望的各派代表,後排则是明显带着敌意的监仙司馀孽。更外围站着些独来独往的散修,其中几个眼神飘忽,不时低头记录什麽——晏昭暗暗记下这些可疑面孔。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玉碑前。没有华丽的开场白,只是拔出情劫剑,向云海轻轻一挥——
"嗤!"
赤金剑气如热刀切过黄油,将厚重的云层一分为二!云雾散开,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悬崖。三百年前的血早已被风雪洗净,但崖壁上那道剑痕依然清晰可见——那是云谏的剑偏转时留下的。
"诸位可知这是何处?"晏昭的声音不大,却在风雪中清晰传遍山巅,"三百年前,我在此地被挚爱亲手'处决'。"
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都听说过这段往事,但亲眼看到现场又是另一回事。崖壁上那道剑痕仿佛在无声控诉,让最顽固的老修士都为之动容。
"当时我以为他负心薄幸,他以为我堕入魔道。"晏昭的剑尖轻点剑痕,"我们都中了'太上忘情'的毒——以为斩断情丝才能得道。"
她转身面对人群,嫁衣上的凤凰纹路在雪中熠熠生辉:"今日我要告诉诸位,无情是枷锁,有情才是真道!"
话音刚落,十二道白光突然从人群中射出!那是十二位白发仙君,每人手持一杆阵旗,瞬间结成"诛情大阵"。冰蓝色的锁链从阵中窜出,直取晏昭腹部——那里有她刻意用宽大衣袍遮掩的微微隆起。
"妖女惑衆!"为首的仙君厉喝,"今日就破了你的邪道!"
晏昭刚要挥剑,云谏却比她更快。没人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只见一道白影闪过,无垢剑已然出鞘!更惊人的是,他的黑发在暴怒中瞬间转白,却不是之前的雪白,而是一种泛着赤金光芒的银白。
"伤她者,死。"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山巅温度骤降。无垢剑斩出的不是一道剑气,而是八十一剑!每一剑都精准命中一根阵旗,将其斩为两段。诛情大阵还未完全发动就土崩瓦解,十二位仙君吐血倒飞,撞在远处的雪堆里。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被这雷霆一击震慑,连风雪都似乎暂停了片刻。
云谏收剑归鞘,白发又慢慢转黑。他走回晏昭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继续。"
这个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有力。曾经的无情道典范,如今公然与情劫道主十指相扣,本身就是对旧秩序最彻底的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