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见鬼了。
木屋迎来了史上最尴尬的一顿饭。
魏紫不知为何脸色很差,低头数着碗里的米,蓝采莲对白朝辞压制不了愤恨,借口不舒服连房间都没出,蓝采菱不放心她,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回房去了。
平日里最擅调节气氛的朝闻道都一反常态,垂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呆滞得像块木头。
孔知秋找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急得抓耳挠腮。
最後还是白朝辞这位客人自己找了开场白:“你接下来想怎麽办?他们还是会来找你。”
魏紫擡头看他:“那白公子觉得我该如何。”
白朝辞沉默。他看着魏紫久久没有作声,就在孔知秋想要再次打破这份诡异的静谧时,白朝辞才张口:“把东西卖给我吧,卖给我,我帮你解决掉所有麻烦。”
孔知秋瞪大双目,推了推旁边的朝闻道,後者不理他,又转而推旁边的魏紫,後者身体微微僵硬,也没有理他。
她站起身,脸上没什麽表情:“你说的这件事,我需要考虑。”
白朝辞也跟着起身。他眸中情绪翻涌,似有很多话要说,却终究只道:“应当如此,但怀璧其罪,还希望你明白。”
入夜,朝闻道来到魏房门口,却没像往常一样推门进去。
他立在门口,明亮灯火透过窗纸笼罩在他身上,似在催促他进屋。
过了好一阵,朝闻道才长叹一口气,擡手推开了门。
冰冷剑锋擦过他脖颈,魏紫执剑站在门口,眼神如剑光一样冰冷。
“关门。”她说。
朝闻道转身将门关好,并未做声,只默默盯着魏紫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
突然,他往前一送,魏紫收手不及,剑锋登时见了血,朝闻道颈上鲜红刺目,正往下蔓延,染红他领口。
“师父,不杀我,就把剑放下。”朝闻道扭头,笑着对魏紫说,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魏紫尽管手里拿着剑,却有种被朝闻道挟持的感觉。
她有意要将剑推近,却见朝闻道不仅不後退,反而还有上前的动作。她败下阵来,剑从手中滑落。
“你背叛了我。”魏紫站在原地,盯着自己掉到地上的仙剑,眸子一瞬不瞬,“你和白朝辞是一夥的。”
在看到白朝辞来救场的那一刻,魏紫就明白朝闻道究竟属于哪个阵营。
哪有那麽巧的事,除非连云宗的赶到,白朝辞早就知道,或者说,这就是他一手促成的。
那他们相见,包括那头魔狼,是不是也全都是谎言?
“我认识你身边那俩姐妹。”白朝辞没回答魏紫的话,却说了另一件事,“十年前,蓝家也算有名的仙家,一朝被血洗,只逃出了她们两个。”
“这件事也与你有关?”魏紫一手按在门上,略仰头看向朝闻道,眼底那一分不忍终于消散干净。
擡手,躺在地上的仙剑感受到召唤,重新回到她手中。
朝闻道似是浑然不觉。他垂低双目,眼里倒映着魏紫的愤怒:“我去晚了。我去的时候,整个蓝家泡在血色之中,那些人做得干净,我至今没能找到凶手。”
他语气平淡,并不见多少哀伤,魏紫如今也不知该信这个弟子多少,亦或者说,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朝闻道。
她脑中一片混乱:“凶手是不是刨去了他们的灵根。”
朝闻道答:“是。”
魏紫又问:“这世上是不是有种法子可以将灵根嫁接在他人身上。”
朝闻道答:“有。”
“那你或者白朝辞有没有做过,你的天灵根是不是也是这麽来的!”
“不是!”朝闻道捂住脖子上的伤口,鲜血从他指缝流出。他好似失去力气,靠在了背後门上,“没有。师父,我知道我将消息泄露给连云宗是我过分,但我发誓我绝没有让师弟师妹陷于危险的意思。我理解蓝家姐妹对我的防备,但我没做过任何一件伤害她们的事情。”
“师父,信我。”
“我凭什麽信你?”魏紫反问他,将仙剑狠狠插在朝闻道身侧门上。她打开门,将朝闻道推了出去,“请你转告你家主子,我不可能和他做任何交易。叫他不要再用这种手段。”
门狠狠地在朝闻道眼前合上。
他一只手捂住项间伤口,另一手捏紧了魏紫将他推出来时,塞给他的止血药。
朝闻道几乎要将那枚瓷瓶握碎。
他站在门口良久,站到魏紫将灯熄灭,站到月亮东倾,站到天边泛白,站到发丝沾染晨露,都没等来魏紫任何一句回应。
良久,他对着门口长躬一拜,带着结痂伤口血色衣袍,迎着朝霞,沉默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