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明心意
楼却风攥着斗笠绳站在孔乘似的居所外,斗笠的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下唇。昨日他便按甄百闲的叮嘱服下,此刻耳後绒毛般的触感清晰得发烫,稍一动便觉耳廓轻颤,连风声都听得比往常更细。
房门虚掩着,推开门先闻见符纸墨香混着淡淡的果酒香,案上摊着半张画到一半的“破障符”,朱砂笔搁在描金笔架上,笔锋还沾着点未干的红,却不见孔乘似的身影。楼却风转身往赵洁如的住处走,刚转过回廊就见她抱着符纸匣迎面而来,瞧见他这遮遮掩掩的模样,笑出了声:“楼公子这打扮,是怕晨露打湿头发?”
“乘似她……”楼却风声音发紧。
“巧了!”赵洁如晃了晃手里的符笔,“孔儿昨天跟我去西郊夜猎,她回来後也不想睡,往未眠廊去画符了。那‘百锦符’看着温和,实则刁钻得很,先生早说过,这符不要花里胡哨的心思,就得瞬间的心境够纯粹丶够明烈,才能激出百花齐放的劲儿,孔儿第一次画就放了三十种花,还不满意呢。”
楼却风往未眠廊走,脚步竟有些发飘,路过膳堂时还下意识加快速度,生怕碰到相熟的弟子,露了耳後的异常。
未眠廊爬满海棠,风一吹便簌簌落下,远远就看见廊下躺着道雪青色身影。楼却风站在廊柱後,目光落在孔乘似的侧影上,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地上扔了好几张显化过的符。
他深吸口气擡步上前,廊板被踩得轻响。孔乘似原本半阖着眼,听见动静懒洋洋掀了掀眼皮,声音还带着点未醒的哑:“回来了?”
她彻底睁开眼,晨光正好落在楼却风耳後,那对泛着浅金的狐耳随着呼吸轻轻晃了晃。孔乘似猛地坐起身,朱砂笔混着一堆花瓣从膝头滑下去都没顾上捡:“你不是回去拿东西嘛,怎麽回来一趟,顶了对狐狸耳朵?”
楼却风下意识想把耳朵按下去,含糊道:“回去跟卓桑玩闹,打赌输了……他拿了颗丹药当惩罚,我就随便吃了。”
“随便吃一颗?”孔乘似起身绕着他走了半圈,目光黏在那对会自然抖动的耳朵上,伸手就戳了戳耳尖,指尖传来的软绒触感比想象中更实在,还带着点温热。她忍不住又碰了碰,语气里满是好奇,“这也太逼真了,连动的弧度都像真狐狸,你到底去哪儿了?”
楼却风被她戳得耳尖发颤,避开她的手往後退了半步,声音低了些:“是甄百闲帮我炼的……”
“甄百闲?”孔乘似笑出声,眼底还带着点促狭,“哦,是上次那个演许仙的?”
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了然:“他是爱捣鼓这些奇奇怪怪的丹药,倒真能炼出这麽逼真的玩意儿。不过我记得当时幻境散了後,‘法海’还拎着他找掌事告状,说他乱炼丹药扰乱秩序,怎麽你还能找着他要药?”
楼却风眼神有些闪躲:“我……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
“你喜欢我?”
孔乘似突然开口,语气上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楼却风猛地擡头,撞进她眼睛里,那里面映着漫天海棠,还有他耳後晃悠的狐耳。他脸颊瞬间烧起来,连耳尖的绒毛都像是染了红,张了张嘴想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那对狐耳不受控地抖得更厉害。
孔乘似收起玩笑的神色,上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弗浊教门卫勘察得那麽严,你要找甄百闲,肯定得绕不少路吧?而且能炼出这麽逼真的丹药,材料定是难寻。”她顿了顿,“所以你花了不少时间在这上面,费劲巴拉的,就为了变出一对狐狸耳朵。”
她静静地看着他,楼却风攥紧了手,终于擡眼迎上她的目光,耳後的狐耳轻轻蹭了蹭她垂在身侧的指尖,声音虽轻却很清晰:“是。”
孔乘似没说话,转身从廊凳上拿起那张画了一半的废符,随手补上了符。她侧过头,阳光染在发梢:“我也喜欢你。”
刹那间,廊顶垂下的海棠花间未开的花苞突然疯了般绽放,未眠廊两侧的藤蔓间丶青石板缝里,甚至是两人肩头的花瓣上,瞬间炸开数不清的花,牡丹叠着芍药,茉莉缠着玫瑰,琼花丶昙花也挤在其中,百花的香气裹着风漫遍整个回廊。那些花像是有了灵韵,绕着两人轻轻打转,连楼却风耳後晃动的狐耳上,都落了片带着晨露的茉莉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