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挑了挑他那粗犷的眉毛:“至于麽?跟防贼似的。喏,送灵石来的。”他手一翻,一颗鸽子蛋大小丶光华流转丶灵力几乎凝成实质的璀璨灵石出现在掌心。
“人祖猴的灵石,一颗顶十筐五彩石!”萧大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自得,“发现个规律,厄兽越精,灵石越纯!这颗,目前最顶级的!将军,给您补补?”
那光芒差点闪瞎人眼,北斗咽了口唾沫,强行扭开头,梗着脖子吼:“呸!谁稀罕你这叛徒的东西!”
萧大脸色瞬间沉了:“叛徒?我叛谁了?”
北斗火力全开:“我问你!你能开窍,谁教的?你能杀厄兽,谁指点的?你手上那把剑,谁的?!沾着将军的光,得了泼天的声望,转头就把功劳全揽自己身上!山下那群人把你捧得跟救世主似的,就差喊你‘奇迹将军第二’了!当将军瞎的吗!”
萧大眼神闪烁,声音也拔高了:“杀厄兽是我!运灵石是我!安顿人心也是我!我萧大流的血汗是假的?再说,我萧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萧大!不是什麽谁的替代品!这世上,也没人能替代将军!”
北斗哼了一声,勉强满意:“哼,算你说了句人话。”
英才适时轻咳一声,打断这火药味十足的对话:“好了,北斗,少说两句。萧大,你上来应该不止为送灵石吧?”他目光平静,仿佛刚才的争执只是清风拂过。
萧大深吸一口气,神色陡然变得无比郑重,双手抱拳,声音沉凝:“确有一事,将军,请你离开升山。”
北斗瞬间炸裂:“萧大你果然没安好心!!升山是将军打下来的基业!你算什麽东西敢来赶人?!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英才擡手止住暴跳的北斗,只看着萧大:“原因?”
萧大目光灼灼:“他们对您的依赖太重了!像没断奶的娃娃!如今灵石堆积如山,可除了我,还有谁开窍了?都等着人喂到嘴边!这和以前在厄兽阴影下茍延残喘有什麽区别?将军,您不走,他们就永远有靠山,永远不会逼自己一把!这升山,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当鹌鹑!”
英才眼中闪过一丝波澜:“你想做什麽?”
萧大挺直脊背,一股睥睨之气油然而生:“我要一统天下!让所有在泥泞里挣扎的人,都能引灵开窍!堂堂正正站着活!再不用跪着求存!”
英才先是愕然,随即掠过一丝忧色,最终,尽数化为毫不掩饰的激赏。
“好。”他干脆利落,“我明日便下山。”
是夜。
北斗把行李捆得像炸药包,一脸视死如归:“将军!你去哪儿我跟哪儿!”
太行丶西山小鸡啄米般猛点头。
英才失笑:“不行。你们留下,跟着萧大引灵开窍。等本事练硬了,再来找我。放心,跑不远。”
北斗急得跳脚:“您怎麽就那麽信他啊!还一统天下?吹牛不上税!没有您打下升山,他萧大早成厄兽点心了!”
英才拍拍他肩膀:“可灵石危机,确实是他解的。我只懂冲锋陷阵,这治理安民的活儿,他干得比我漂亮。北斗,别让偏见蒙了眼。萧大是块璞玉,假以时日,成就必在我之上。”
北斗撇嘴:“未来的饼画得再大,也得能吃到嘴!我还能说我要当天下共主呢!能实现吗?”
太行立刻举手:“啊!那我也要当!”
西山茫然眨眼:“当…当啥?带我一个?”
英才被逗得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这个嘛…我可不敢打包票。”他看着眼前的三小只——炸毛的北斗,机灵的太行,憨直的西山——心头莫名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次日天未亮,趁三小只睡得四仰八叉,英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行至山脚,他驻足回望。升山云雾缭绕,灵气氤氲,依旧如初见时那般,宛若仙境。他摇摇头,一步踏出。
“滴答——”
仿佛水滴落入寂静深潭,又似尘封千年的古钟被无形撞响,悠远的声音在虚空中层层荡开。
幻境,应声而碎!
周遭景象瞬间褪尽,只馀一片苍茫的白。英才孤身立于一方碧绿的池水中央。池边,一个身着白衣丶脸覆漆黑面具的人静静伫立。
“你……”英才迟疑开口。
面具人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百年沉眠……竟让你脱胎换骨至此。我原以为,你会杀了他。”
英才皱眉:“杀谁?你又是谁?”
面具人摇头,自顾自道:“想知道百年前的你,是如何做的吗?”他不等英才回答,语速陡然加快,带着一种冰冷的陈述:“升山血战,你率五百残兵,一路杀穿十仙,尸横遍野!流民蜂拥而至,山脚很快挤满两万人!同样因灵石短缺暴乱!你提拔了萧大,他找到开窍秘法,反手便夺你权柄,窃你荣光!你怒极与他决战,初期的他岂是你对手?被你驱逐!可你没想到,竟有千馀人随他而去!他卷土重来!朔云第一个死!你身边那三个小崽子,一个被剥皮抽骨!一个被挖眼掏心!剩下那个,喂了化蛇!你杀红眼,屠尽他麾下兵卒,却终究不敢动他!因为开窍之法,只他知晓!为了让亲卫队获得力量,你不得不再次引狼入室!结果?呵,不过是重蹈覆辙,满盘皆输!”
英才静静听完这血腥残酷的“故事”,脸上波澜不惊,只淡淡吐出两个字:“所以?”
面具人显然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语气一滞:“……所以,就算你这次逃出升山,也改变不了宿命!那三个小东西对你越忠心,将来就越是萧大的眼中钉!就算过程不那麽惨烈……结局,依旧注定!”
英才:“哦。”他甚至还点了点头,“说完了?既然是过去的事了,困我在这儿看回放,意义何在?”
面具人:“……你明明已经改变了一些轨迹!为何不问问我如何改得更多?”
英才摊手:“你刚才不还说结局无法改变吗?这点我同意。所以,别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了。”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直说吧,你想要什麽?百丶晓丶生。”
面具人沉默的时间长得可怕。最终,一声短促的丶近乎气恼的哼声响起:“你早知是我?”
英才诚实摇头:“不知道,诈你的。清楚我那点‘光辉历史’的,除了你,还能有谁?只是没想到,你承认得这麽爽快,都不挣扎一下?”
“咔哒。”面具被一把扯下,露出百晓生那张清秀却写满挫败的脸:“……我更没想到,满脑子只有打架的武痴昆吾,如今也学会诈唬人了!”
英才耸耸肩,笑得一脸无辜:“这不也是你说的?我‘成长’了嘛。”
百晓生嘴角抽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武痴变无耻,这也算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