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想到,宣述竟动用了特赦令,堵死了“灭口”的後路。
据她所知,监仙司成立至今,就没动用过几次特赦。
凡是四方笔写下的判决,都有天道保护,修为再高的人也不能违背。
“我乐意用。”宣述威胁似的瞪她一眼,“百里澹老奸巨猾,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斗倒他啊,不给你上几层保险锁怎麽行?”
萧昭明无言以对,只好收了声。
宣述又戳她:“我说,澧玉道君当真……”
萧昭明垂下眼:“真的。”
宣述敛了散漫神色,坐直身子默然:“节哀。昨夜到底发生了什麽?”
“这双手害死了很多人。”萧昭明沉默良久,突然出声,嗓音干涩。
听见这麽一句含沙带血的,宣述长眉一挑,回头冲马车外道:“小林,从乾坤袋里拿水给我。”
说罢,他转回来:“怎麽了呢?灵官大人,一夜不见,你偷偷去砍了多少邪修啊?”
萧昭明双手交叠握着,指腹缓缓扣在关节上。
她分明说的是“害死”,可宣述却一副“没什麽大不了”的态度。
甚至没有怀疑,这句“害死”是不是也包括了她的师尊?
凡人侍卫小林掀起车帘,递进来一个水囊。
宣述接过来,拧开塞子後伸到萧昭明眼前:“这位仙尊啊,我呢知道你现在堵了一肚子话不知从何说起,你看,不如这麽着,你先听听我们凡人的意见?”
萧昭明抱着水囊抿了一口,茫然地擡眼看向他。
宣述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一般呢,我们凡人遇上别人杀我亲友师长的情况,下一步就是告官,请求律法正义将恶人绳之以法。
“若杀人者为求脱罪而反诬受害者,那必然要伸冤,皇宫宫城南阙有登闻鼓,任何有冤之人都可敲响,直达天听。
“然而若是势单力薄,便是另一回事了,需先避难,保全自己为首要。”
萧昭明神情古怪道:“那若是亲友师长,因我而死呢?”
“我动的手?”
“不……没有人动手。”
宣述低眸,掩盖了目光中低沉的哀悯:“那便是命运弄人,非要加诸我身,抗拒不得……从此,就只能背着她的命,活下去。”
最後那三个字,仿佛咬在齿间,反复回荡。
萧昭明不知说什麽,只好沉默。
宣述之言,听起来像自己亲身经验之谈。
可若真是如此,他又是在背负着谁的命,活了百年?
“我知道你想问什麽。”宣述真好像那成了精的,萧昭明一个字没说,他却什麽都看出来了。
面貌年轻而俊朗的摄政王挑了眉,“这是个秘密,等你什麽时候拿啓暮城内乱的秘密来交换,我就什麽时候告诉你。”
萧昭明:“……”她的想法全写脸上了吗?
宣述:“好了,现在你那一肚子话捋顺了麽?”
见萧昭明点头要出声,他却又竖起食指抵在她唇边,放低声音,沙哑道:“嘘,先别说……咱们还没出玉虚京呢。”
他换了话题:“萧灵官,我并非编故事来捞你,‘琉璃无相’失控属实,我需要你对此负责。”
谈起公事,萧昭明总算提起点精神:“发生了什麽?”
昨夜为了尽快赶回来,她乘了自己锻造的流鸢云辇,速度比普通地工级快上三倍,因此最先抵达了玉虚京。
而宣述和沈霁明一道回来的,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
宣述:“我刚下辇就收到宫里消息,说‘琉璃无相’失控,陛下险些出事——我一听,这借口挺适合用来捞你的,就先回宫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