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雷声响了很久,她缩在角落里,祈祷着雷不要劈碎她家的玻璃。雷不再响了,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屋顶上,又顺着倾斜的屋檐滑落,屋子成了一个温暖的庇护所,这让文静很安心。爷爷奶奶家是平房,但是占地很大,有三间屋子,左边第一间屋子是卧室,中间有隔断,前屋放床和电视,后屋放杂物,第二间是厨房间,第三间是关牛和鸡鸭的牲畜间,三间没有可将彼此联通的门,每一间都只有前门和后门,奶奶原本在厨房间准备晚餐,此时正从卧室间后门进入,准备来拿点东西,正好看到缩在角落里的文静。她过去把她拉起,拍了拍她的屁股,把上面蹭的灰尘拍落,熟练的抱在手里哄,“莫怕莫怕,雷公公不打你,我们文静最乖了对不对,雷公不劈乖宝宝。”她一面轻轻拍打着文静的背安抚她,一面四周环顾“你大爷爷呢?”“他说他去田里干活。”奶奶的手停了,“要死嘞,这么大雷这么大雨跑出去。”把文静放下之后,匆匆忙忙穿了件雨衣又拿了件雨衣,带着伞就出去了。她先跑去菜地看,怕那老彪脚滑摔倒了,找了一圈没看见人,就转头去往后山的水田地,连着下了几天的雨,他可能是怕水把田淹了,去排水去了。快到水田地,并没有看见站立的人,她心里一慌“怕不是真摔倒了”,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路过电线杆的时候,她发现前面的草垛里有布料,她小跑过去,心脏砰砰的,怕他真的爬不起来了,想去扶他。拉进距离一看,就发现她的老头子,面朝下躺着,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脚上的胶鞋甚至已经烧黑了,身上裸露出的皮肤被大块的红黑色占据,空气中还有着微微的焦糊味。她大叫起来,手脚不住地发抖,腿因为支撑不住,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今天是休息日,厂里头放假,加上天气不好,谢镧也不好出去干活,忙得连轴转了多日的他终于拥有了一天的休息时间。他本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着午觉,半梦半醒间,听见了后山传来的尖锐女声的叫喊。吓了个激灵,坐飞椅似的从床上弹了起来。他家后院连着一片片的水田,许多人家的庄稼就在其中。连着几天的下雨可能会涨水,怕不是有人冒雨去给庄稼排水了。那一声尖叫把他的瞌睡虫都吓跑了。万一有人脚滑摔了呢?他心里不住忧心,打开窗户一看,果然看见后山横纵相交的水田里,有个人。隔着雨幕瞧不太真切,好像是半蹲着的。这可就要紧了。老人家摔不得,一摔半条命都得归天。他拿了雨衣穿上,又打了把伞,往后山的方向冲去。他认出来了,坐在雨里的那个是他的大外婆,他想过去扶住她,却看到了她恐惧与悲愤交加的脸。再然后就看到了惨不忍睹的尸体。他勉强认出来了,那是他表亲的大外公,幽默一点的说,他小时候抱过他,是看着他长大的。认真点说,他曾在谢镧家支离破碎的时候施以援手,在谢镧还什么都不懂的那个年龄帮忙照顾发疯的母亲,安抚崩溃的外婆,为他们顶住流言蜚语,在印象里总是高大沉稳的大爷爷,就这样,死在了大自然的迫害之下。他的背影不再宽厚,那里早已被雷的印记牢牢占据,他平日里劳作的双手因为抽搐痉挛已经扭曲,因为劳动而总是沾上泥点的衣服也变得破烂不堪,甚至有的地方已经烧黑了,他的身体被电得僵硬,早已没有了生命体征。或许是被劈后雨下得比较及时,他的遗体并没有被烧得太多,为家人留下一个没有那样的骇人的形象。谢镧的思绪被拉长,他好像回到了妈妈跟他说要玩躲猫猫,结果再也没回来的那一天,也是一个这样的雨天,打捞队找到了躲在河里的妈妈,外婆在一旁看着自己女儿肿胀的尸体快要哭晕,在掩映的人群里,是大外婆蒙住了他的双眼,抱着他离开。他冷静了好一会儿,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悲伤,他也想做儿时蒙住那些不堪入目场景的那双手,他想把大奶奶拖起来,她就像个布娃娃一样,毫无反抗,眼神空洞,任他拎自己起来。谢镧自己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眼前的状况超出了他能处理的范围,他像儿时大人们把找妈妈的希望寄托于帽子叔叔一样,拿出手机报警,“110吗?这里有……”“不找别人,我把他带回家,才不让生人动他。”她声音沙哑,微胖的身影,踉踉跄跄走上前,让谢镧赶紧回家把板车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