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满半岁的小皇子年岁尚幼身体也不算好,太子又常年与轮椅相伴,是以泰和帝极其重视子嗣的身体。张丘陵将大理寺卿禀报给他的消息说给泰和帝听,老皇帝听的啧啧称奇,眼睛都发起光来,最后抚掌而笑:“大理寺固若金汤他还能从里面逃出去?还徒手夺别人鞭子?真是个混世魔王啊哈哈哈。”张丘陵知道这是泰和帝在夸二皇子,顺着他的话道:“绝不作假,二皇子身体强健着呢,我看这天塌下来他都能顶着。”“哈哈,他个高可不得他顶着?他大哥身体不好,朕也江河日下,霖儿又尚在襁褓,哎,还好苍天有眼,让朕找到他了。”说到最后,老皇帝都不禁潸然,眼含热泪。“陛下福气绵延,定是要活百年与仙人齐寿的。”“不用哄朕了,朕知道自己的身体。”他看了看画像,爱不释手,又想起什么,问道,“你说这个混世魔王来景都找沈卿钰了?他们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到底是什么纠葛让沈卿钰把他关进牢里了?”张丘陵又放低声音,对他说了缘由,泰和帝眼神随着他说的变了几变,最终化为一片深沉。而门口一直默默守着的一个小太监,立刻寻了个由头,去内书堂找了寿熹,趴在他耳边交头接耳。寿熹神色一变:“立刻去通报太子殿下,说我有要事见他。”此时的东宫。一袭白衣的温泽衍执着一颗白子落入棋盘,然后又执起一颗黑子落入下首,自己和自己对弈。寿熹在一旁看他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急得要命:“殿下,您不急吗?流落民间的二皇子找到了!陛下要是认回他,到时候和您争储,那咱这么多年的筹划可要付诸东流了!”“沈卿钰在江南查出什么了吗?”没想到,那温润如玉的人却又问了另一个问题。“那边还没消息传来。”说起这件事,寿熹又有些急了,“殿下,您平日待那沈卿钰可不薄,他查案子倒查您头上来了,真是怎么都化不开的一个顽石。”“他要是不查我,那才不像他了。”温泽衍神色未见异常。“您知道也不拦他?”“他查与不查,并不会影响事情的结果,我何必耗费时间拦他。”温泽衍落下最后一颗黑子,吃掉白子后,眼光闪动,漆黑的眸子沉下一片湖水。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攥紧一块玉佩,垂下眸子不辨悲喜,唯独流淌的暗流几度翻涌。“奇怪的是陛下也不拦着他,任由他胡来。”寿熹也奇怪沈卿钰当时请旨的时候,泰和帝居然那么快就答应了。“父皇更不会拦,他要的就是制衡你、我和内阁。”温泽衍淡淡道破。经他点拨,寿熹总算是看透,刚准备顺着他的话说些什么,却又想起此行,又急道:“殿下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眼看着二皇子要回宫了,我们应该如何应对?”空气变得沉寂下来,只听得到棋盘落子的声音。直到淅沥沥的雨从屋檐上倾倒下来,哗啦啦惊退池水里的鲤鱼,池水中倒映着坐在轮椅上的人,脸上神色不温不喜。一片风声赫赫,寿熹去看,不知何时那刚刚还光秃秃的屋檐上突然出现数十个身披黑甲、脸戴铁面具的人,各个都带着浴血的杀气,伏在屋檐上就像埋伏着的秃鹫,寿熹顿时心悸成一片。棋盘上的落子声也停了,棋局中,白子被围剿而死,黑子胜。“下雨了。”温泽衍静静摊开手,抬眸看向天空,雨滴落在他手心,砸的乒乓作响。日光落在他几近透明的眼中,却照不见一丝亮。社火节(修)清雪的事告一段落,沈卿钰出发去鹭洲城本地官府报道。陆峥安的镖也要送到鹭洲,只不过在他的安排下,进了城后胡斯陈飞他们先去送镖,而他则跟在沈卿钰身旁。二人同路,所以一路上依然是相伴而行的。沈卿钰领着一众人马,浩浩荡荡从鹭洲山脚下经过的时候,看见山头上人影攒动,几个村民在给他们送行。迎着日光,那群山民朴素的脸上或带着感恩、或带着不舍地目送着他们。而最明显的,是他们脸上的不舍。就像老村长说的:“沈大人,我们知道你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可我们是真的不舍啊,官居头顶,可无人会佑我们啊。”一把年纪的老村长摇着头擦着泪,“见过青天,才知头顶上是什么样的烈日,灼心呐。”似乎见他神色沉重,又安慰道:“不过没事,好歹咱这个冬天比以往好过多了,还有沈大人留给我们的粮食米面,大家伙勤快点,今年怎么着都不会差哪里去,沈大人一路走好,我们会一路目送各位前行。”